第99章 来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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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兰因难得放纵一回口腹之欲，谁料运气那么寸，居然被送进了医院。到家后，她闷头睡了一整天，醒来自觉精神饱满吃蛮蛮香，随时能跟糖醋排骨大战三百回合，
结果被摆上桌的小米粥当面抽了一耳刮。
顾兰因肚子里正唱着空城计，别说一碗小米粥，就是翻一番也填不饱。她当即瞪大眼，深情款款地看向顾琢。
顾教授只用一句话就把她的希望打碎了：“从今天开始，连续一个礼拜，你只能喝粥。”
顾兰因：“……”
这话要不是顾琢说的，她能撸袖子跟人拼了。
然而当着自家师父的面，顾兰因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揭竿造反，只能弱弱抗议：“可是，吃不饱……”
顾琢毫不留情：“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生活作息不规律，这些年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天长日久，肠胃功能不受到影响？再这么下去，以后有你受的。”
顾兰因牵着他衣袖左摇右晃，满脸委屈：“可是真的吃不饱嘛……我昨晚吐了个干净，今天一整天还没吃过东西，现在肚子直叫唤，师父……”
顾琢：“……”
顾姑娘在顾掌门跟前毫无心理负担，直接把节操喂了狗，一声“师父”喊得七拐十八弯，差点扭出天际。
顾琢被她喊得一哆嗦，手里的碗筷险些摔地上。
“那也不行，”顾掌门几乎拿出硬扛酷刑的毅力，才抵制住顾兰因的撒娇攻势，抬手在她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不拿身体当回事，胃疼刚好就乱吃东西？”
顾兰因眼看“反抗”无用，整个人瞬间蔫下来，闷闷地趴在桌子上：“以前没犯过病……”
顾琢：“……”
顾兰因掀起眼皮，委屈巴巴地斜乜他：“师父又不在，我不敢生病……”
顾琢：“……”
行吧，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一手带大的宝贝徒弟，除了宠着哄着，还能怎么着？
当然，顾掌门再怎么宠，底线和原则不能丢，天人交战半天，总算守住了最后的防线。不过，为了让顾兰因不至于“淡出鸟”来，他还是多做了一道紫薯香蕉卷——全麦面包切边，抹上蒸熟的紫薯泥，再将切成断的香蕉卷在里头，裹上蛋液下锅过油，外酥里嫩，鲜香四溢。
紫薯香蕉卷杀伤力爆表，一顿饭，顾兰因吃得眉开眼笑，连小米粥里的嫩姜碎末都囫囵咽了下去。吃完犹不满足，又嬉皮笑脸地凑到顾琢跟前，软软糯糯地拖长调子：“师父，我明早想吃白糖酥饼豆腐脑。”
顾掌门在她额角处弹了一指头，这一回，他坚守住阵地，没让顾兰因得逞：“不行……白糖酥饼和豆腐脑都不好消化，这一个礼拜你都不许再碰了。”
顾兰因：“……”
不管顾姑娘怎么挣扎反扑，顾掌门五指山罩下，她这只孙猴子也没了蹦跶的余地。等到一周过后，“禁令”解除，这一年也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尽头。
圣诞红的余韵还没完全消散，新年红已经刻不容缓地接棒而上，满大街都是欢欣鼓舞的“山河一片红”，争奇斗艳的促销海报贴满橱窗。
顾兰因一个月的“交接期”还没过，每天照常上班，按点下班。经过小区门口的超市时，她忽然接到顾琢发来的微信，让她去超市带一包冰糖和一瓶老抽回来。
顾兰因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晚上有她最爱的糖醋排骨，乐得当场踩了一个滑步，踮着脚尖拐进了超市。
——差点和正从里面往外走的陈聿撞了个对脸。
自从那天早上在医院门口分别后，这两位住对门的邻居就再没撞见过，陈聿是怎么想的顾兰因不清楚，顾姑娘本人却是乐得清静。
谁知刚清静了一个礼拜，眼看又冤家路窄。
毕竟是住对门的邻居，顾兰因再怎么不自在，还是主动打了招呼：“这么巧，来买菜？”
那天在医院门口，顾琢一句“外人”差点把陈聿肺管子捅了个对穿，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更坑爹的是，他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不敢冲顾琢发作，只能留着过夜。
如此酝酿了整整一个礼拜，好悬把陈警官憋成一只蛤蟆。
陈聿心里有气，脸色当然好看不起来，勉强矜持地点了点下巴，就算打过招呼：“听阿丁说，你辞职了？”
顾兰因一边感慨“丁总这嘴巴够大的”，一边漫不经心地把手插进衣兜里：“嗯，目前还在交接中，过了元旦就彻底拜拜了。”
陈聿紧紧盯着她：“没了工作，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顾兰因无所谓地歪了歪头：“我找了家翻译机构，打算专职做翻译，薪水不敢说多高，起码比现在多点。”
陈聿：“我还听说……你想跟你师父搬离东海市？”
顾兰因终于有点无奈了。
“丁总这么大张旗鼓的，是唯恐我赖着不走呢？”她叹了口气，“陈警官，我想搬家只是出于生活成本的考虑，应该没碍着警方的眼吧？你有必要防贼一样盯着我吗？”
陈聿后槽牙狠狠一挫，话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以为我爱管你的闲事？”
顾兰因摊了摊手，虽然没回嘴，那意思已经分毫毕现地刻在眼神里：你要真能万事不管，我就该烧高香了。
陈聿沉默片刻：“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
顾兰因摸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瞧了眼：“现在不行，师父催我回去了，等改天……”
陈聿终于忍无可忍：“你打算跟你师父过一辈子是吧？”
顾兰因愣了愣，慢慢收敛起礼貌性的微笑，眼角微乎其微地绷紧了：“那又怎样？有什么不可以吗？”
陈聿：“……”
陈警官似是终于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严肃：“你……”
他刚开了个头，手机突然响了。
那一刻，陈聿的表情像是想吃人，他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根，手指捏紧又松开 还是从兜里摸出手机：“谁？”
顾兰因把脸撇向一边，往后退了两步，就算这样，听筒里的话音还是分毫不差地落入耳中：“陈队，有情况，我们查到霍成的行踪了！”
陈聿和顾兰因不约而同地一凛。
陈聿收起手机，二话不说冲出超市，顾兰因下意识地跟了两步，抬头瞧见马路对面的小区大门，心念不知怎的一转，又收住了脚步。
她原地踟蹰片刻，还是没追上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按部就班地回了小区。
——刚走进小区大门，她就在马路牙子上捡到一只熊孩子。
何菁菁抱着膝盖，小脸埋进书包里，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头发顶。顾兰因讶异地挑起半边眉梢，走过去敲了敲小丫头的肩膀：“你怎么在这儿？”
何菁菁抬起头，表情很是委屈。
顾兰因歪头端详片刻，在她跟前半蹲下来：“怎么了，被人欺负了？考试考砸了？还是跟老妈吵架了？明天就是元旦，你大过节的跑来这边，你妈知道吗？”
何菁菁吸了吸鼻子，一声不吭，眼眶忽然有点泛红。
五分钟后，902的门铃被人拉响。顾琢打开门，就见顾兰因站在门口，抬起爪子挥了挥，笑得见牙不见眼。
顾琢不禁失笑：“怎么不进来？忘带钥匙了吗？”
顾兰因没说话，从她背后探出一只小脑袋瓜，睁着一双滴溜圆的黑眼睛，满是好奇地盯住顾琢。
顾琢半边眉毛幅度细微地挑起一点，露出讶异。
被陈聿这么一打岔，顾兰因彻底忘了去超市买冰糖和老抽这回事，两手空空地回了家。顾琢也没提醒她，自己进了厨房，将小米淘洗干净，红薯削皮切块，丢进紫砂锅里慢慢熬着，打算熬一锅小米南瓜粥。
顾兰因蹭了蹭鼻子，趿着鞋跟进厨房：“师父……”
顾琢头也不回：“那孩子的父母知道她在这里吗？”
顾兰因：“小丫头跟她妈吵架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她不肯让我联系她妈，还说想在这里借住几天。”
顾琢偏头看了她一眼：“她母亲是……”
顾兰因：“峨嵋掌门何其芬。”
顾琢握着粥勺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顿。
师徒俩在厨房里说着私话，何菁菁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两只手搭住膝盖晃着，脑袋左顾右盼，半是新鲜半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家。
顾琢第一次上门时，客厅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跟和尚庙有一拼。这才半个月不到，客厅已经大变样——沙发和餐桌上罩着手工刺绣的布艺，茶几上摆了全套的骨瓷咖啡杯，电视柜上还放了一盏景观灯。
何菁菁好奇地凑上前，发现那灯带是白瓷的，形如一轮满月。灯座上摆了一尊远山状的花器，里面插了一支干花。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一幅被框住的画……景观灯，焕然一新的客厅，还有厨房里并肩而立的两个人。
这个家打扫得十分干净，木质地板泛起温暖而润泽的光，整洁又漂亮，哪里都充斥着一种和谐而温暖的氛围。
何菁菁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家，虽然只有两个人，却总是乱糟糟的。茶几和地板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沙发上丢满了来不及叠整齐的衣服，卧室更是不能见人，课本、练习本、杂书、漫画，堆得到处都是，久而久之，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比杂乱的空间更难以忍受的是老妈拉长的脸和破口大骂声，小丫头伸手拨弄了下花瓶里插的干花，不由自主地嘟起嘴。
有一个未成年在，顾兰因又是肠胃刚好，顾琢便没做太油腻的晚餐。他将事先腌好的鸡胸肉沥油煎熟，加了生菜和土豆培根，拌了一道沙拉，又蒸了几个红豆包，热腾腾的一并端上桌。
晚餐的香气勾引了熊孩子，何菁菁不用人招呼，就自觉在餐桌旁坐下，眼皮偷偷掀起，瞄了一眼又一眼，渐渐挪不开了。
顾兰因更直接，干脆冲沙拉盘里的鸡胸肉发动攻势，眼看要得手了，斜刺里忽然飞出一支筷子，正中那只手爪。
顾兰因捧着手背猛地一哆嗦，就听顾琢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先去洗手。”
俩熊孩子立马老实了，乖乖地排队去洗手。
等她俩举着四只滴汤落水的爪子出来时，最后一道培根金针卷也出锅了。顾兰因一看，眼睛都绿了，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卷，正要送进嘴里，谁知那筷子中途一个转折……落进了顾琢的盘子里。
顾掌门一抬眼，便对上顾姑娘谄媚又讨好的笑：“师父辛苦了。”
顾琢无奈地摇摇头。
晚餐的氛围十分轻松，没有临近更年期的中年妇女唠唠叨叨，也没有七大姑八大姨喋喋不休地追问“成绩怎么样“”打算考哪所高中”。饭桌上只听到顾兰因一个人的声音，她就像个天生的段子手，再平淡无奇的琐事被她一添油加醋都自带笑点，再有顾琢恰到好处地点上一两句，笑料立马翻倍，把个何菁菁逗得前仰后合，一口沙拉差点喷出来。
至于那个不会说人话、一根筋捅上天的棒槌？
仿佛只是和她共用一具身体的精分人格。
一顿饭吃完，顾兰因自发自觉地收拾了碗筷，从厨房里转出来时，何菁菁已经趴在茶几上乖乖写起了作业。沙发上的顾琢手捧一本闲书，时不时和她闲聊两句。
顾琢：“这么晚了，真不用跟你妈妈说一声吗？”
何菁菁撅起嘴，闷闷地抠着笔帽：“我不想回家。”
顾琢温和地问：“为什么？”
何菁菁低着头，好半天才道：“……我考试考砸了，回去又要被骂。”
厨房里的顾兰因摸了摸下巴，绞尽脑汁地思忖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被家长数落”有什么好害怕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顾掌门太温柔，二十多年来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
顾琢沉默了好一会儿：“兰因小时候也考砸过。”
闷头写作业的何菁菁以及躲在厨房里偷听的顾兰因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
“可能是受我的影响，兰因打小喜欢文科，碰到数学题就犯困。她初中有一阵沉迷武侠小说，成绩一落千丈，期中考试数学甚至没及格，”虽然是回顾徒弟的黑历史，顾琢眼角的纹路里却盛满了笑意，仿佛这些都是他珍藏的宝贝，只是偶尔把玩已经让他心情愉悦，“她怕我知道，偷偷把卷子藏起来，还骗我说成绩没出来。”
厨房里的顾兰因捂住脸，有那么一时片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菁菁睁大眼：“真的吗？然后呢？”
顾琢笑了笑：“然后她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她偷偷在课上看武侠小说，被老师发现后没收了。”
何菁菁咕嘟着嘴：“这要是我妈，一定把书都撕了。”
顾琢：“我把书还给她了。”
何菁菁：“……”
什么情况？眼前这位“家长”和她家里的河东狮真的是同一种生物吗？
这不科学！
顾兰因难得放纵一回口腹之欲，谁料运气那么寸，居然被送进了医院。到家后，她闷头睡了一整天，醒来自觉精神饱满吃蛮蛮香，随时能跟糖醋排骨大战三百回合，
结果被摆上桌的小米粥当面抽了一耳刮。
顾兰因肚子里正唱着空城计，别说一碗小米粥，就是翻一番也填不饱。她当即瞪大眼，深情款款地看向顾琢。
顾教授只用一句话就把她的希望打碎了：“从今天开始，连续一个礼拜，你只能喝粥。”
顾兰因：“……”
这话要不是顾琢说的，她能撸袖子跟人拼了。
然而当着自家师父的面，顾兰因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揭竿造反，只能弱弱抗议：“可是，吃不饱……”
顾琢毫不留情：“你忘了医生怎么说的？生活作息不规律，这些年总是饥一顿饱一顿，天长日久，肠胃功能不受到影响？再这么下去，以后有你受的。”
顾兰因牵着他衣袖左摇右晃，满脸委屈：“可是真的吃不饱嘛……我昨晚吐了个干净，今天一整天还没吃过东西，现在肚子直叫唤，师父……”
顾琢：“……”
顾姑娘在顾掌门跟前毫无心理负担，直接把节操喂了狗，一声“师父”喊得七拐十八弯，差点扭出天际。
顾琢被她喊得一哆嗦，手里的碗筷险些摔地上。
“那也不行，”顾掌门几乎拿出硬扛酷刑的毅力，才抵制住顾兰因的撒娇攻势，抬手在她后脑勺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下，“好了伤疤忘了疼，你以前是不是也这么不拿身体当回事，胃疼刚好就乱吃东西？”
顾兰因眼看“反抗”无用，整个人瞬间蔫下来，闷闷地趴在桌子上：“以前没犯过病……”
顾琢：“……”
顾兰因掀起眼皮，委屈巴巴地斜乜他：“师父又不在，我不敢生病……”
顾琢：“……”
行吧，这辈子就这么一个一手带大的宝贝徒弟，除了宠着哄着，还能怎么着？
当然，顾掌门再怎么宠，底线和原则不能丢，天人交战半天，总算守住了最后的防线。不过，为了让顾兰因不至于“淡出鸟”来，他还是多做了一道紫薯香蕉卷——全麦面包切边，抹上蒸熟的紫薯泥，再将切成断的香蕉卷在里头，裹上蛋液下锅过油，外酥里嫩，鲜香四溢。
紫薯香蕉卷杀伤力爆表，一顿饭，顾兰因吃得眉开眼笑，连小米粥里的嫩姜碎末都囫囵咽了下去。吃完犹不满足，又嬉皮笑脸地凑到顾琢跟前，软软糯糯地拖长调子：“师父，我明早想吃白糖酥饼豆腐脑。”
顾掌门在她额角处弹了一指头，这一回，他坚守住阵地，没让顾兰因得逞：“不行……白糖酥饼和豆腐脑都不好消化，这一个礼拜你都不许再碰了。”
顾兰因：“……”
不管顾姑娘怎么挣扎反扑，顾掌门五指山罩下，她这只孙猴子也没了蹦跶的余地。等到一周过后，“禁令”解除，这一年也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尽头。
圣诞红的余韵还没完全消散，新年红已经刻不容缓地接棒而上，满大街都是欢欣鼓舞的“山河一片红”，争奇斗艳的促销海报贴满橱窗。
顾兰因一个月的“交接期”还没过，每天照常上班，按点下班。经过小区门口的超市时，她忽然接到顾琢发来的微信，让她去超市带一包冰糖和一瓶老抽回来。
顾兰因一看这阵仗就知道晚上有她最爱的糖醋排骨，乐得当场踩了一个滑步，踮着脚尖拐进了超市。
——差点和正从里面往外走的陈聿撞了个对脸。
自从那天早上在医院门口分别后，这两位住对门的邻居就再没撞见过，陈聿是怎么想的顾兰因不清楚，顾姑娘本人却是乐得清静。
谁知刚清静了一个礼拜，眼看又冤家路窄。
毕竟是住对门的邻居，顾兰因再怎么不自在，还是主动打了招呼：“这么巧，来买菜？”
那天在医院门口，顾琢一句“外人”差点把陈聿肺管子捅了个对穿，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更坑爹的是，他就是有天大的火气也不敢冲顾琢发作，只能留着过夜。
如此酝酿了整整一个礼拜，好悬把陈警官憋成一只蛤蟆。
陈聿心里有气，脸色当然好看不起来，勉强矜持地点了点下巴，就算打过招呼：“听阿丁说，你辞职了？”
顾兰因一边感慨“丁总这嘴巴够大的”，一边漫不经心地把手插进衣兜里：“嗯，目前还在交接中，过了元旦就彻底拜拜了。”
陈聿紧紧盯着她：“没了工作，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顾兰因无所谓地歪了歪头：“我找了家翻译机构，打算专职做翻译，薪水不敢说多高，起码比现在多点。”
陈聿：“我还听说……你想跟你师父搬离东海市？”
顾兰因终于有点无奈了。
“丁总这么大张旗鼓的，是唯恐我赖着不走呢？”她叹了口气，“陈警官，我想搬家只是出于生活成本的考虑，应该没碍着警方的眼吧？你有必要防贼一样盯着我吗？”
陈聿后槽牙狠狠一挫，话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以为我爱管你的闲事？”
顾兰因摊了摊手，虽然没回嘴，那意思已经分毫毕现地刻在眼神里：你要真能万事不管，我就该烧高香了。
陈聿沉默片刻：“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谈谈。”
顾兰因摸出手机，装模作样地瞧了眼：“现在不行，师父催我回去了，等改天……”
陈聿终于忍无可忍：“你打算跟你师父过一辈子是吧？”
顾兰因愣了愣，慢慢收敛起礼貌性的微笑，眼角微乎其微地绷紧了：“那又怎样？有什么不可以吗？”
陈聿：“……”
陈警官似是终于意识到什么，脸色变得严肃：“你……”
他刚开了个头，手机突然响了。
那一刻，陈聿的表情像是想吃人，他恶狠狠地磨了磨牙根，手指捏紧又松开 还是从兜里摸出手机：“谁？”
顾兰因把脸撇向一边，往后退了两步，就算这样，听筒里的话音还是分毫不差地落入耳中：“陈队，有情况，我们查到霍成的行踪了！”
陈聿和顾兰因不约而同地一凛。
陈聿收起手机，二话不说冲出超市，顾兰因下意识地跟了两步，抬头瞧见马路对面的小区大门，心念不知怎的一转，又收住了脚步。
她原地踟蹰片刻，还是没追上去，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似的，按部就班地回了小区。
——刚走进小区大门，她就在马路牙子上捡到一只熊孩子。
何菁菁抱着膝盖，小脸埋进书包里，只露出一个黑漆漆的头发顶。顾兰因讶异地挑起半边眉梢，走过去敲了敲小丫头的肩膀：“你怎么在这儿？”
何菁菁抬起头，表情很是委屈。
顾兰因歪头端详片刻，在她跟前半蹲下来：“怎么了，被人欺负了？考试考砸了？还是跟老妈吵架了？明天就是元旦，你大过节的跑来这边，你妈知道吗？”
何菁菁吸了吸鼻子，一声不吭，眼眶忽然有点泛红。
五分钟后，902的门铃被人拉响。顾琢打开门，就见顾兰因站在门口，抬起爪子挥了挥，笑得见牙不见眼。
顾琢不禁失笑：“怎么不进来？忘带钥匙了吗？”
顾兰因没说话，从她背后探出一只小脑袋瓜，睁着一双滴溜圆的黑眼睛，满是好奇地盯住顾琢。
顾琢半边眉毛幅度细微地挑起一点，露出讶异。
被陈聿这么一打岔，顾兰因彻底忘了去超市买冰糖和老抽这回事，两手空空地回了家。顾琢也没提醒她，自己进了厨房，将小米淘洗干净，红薯削皮切块，丢进紫砂锅里慢慢熬着，打算熬一锅小米南瓜粥。
顾兰因蹭了蹭鼻子，趿着鞋跟进厨房：“师父……”
顾琢头也不回：“那孩子的父母知道她在这里吗？”
顾兰因：“小丫头跟她妈吵架了，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她不肯让我联系她妈，还说想在这里借住几天。”
顾琢偏头看了她一眼：“她母亲是……”
顾兰因：“峨嵋掌门何其芬。”
顾琢握着粥勺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顿。
师徒俩在厨房里说着私话，何菁菁一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两只手搭住膝盖晃着，脑袋左顾右盼，半是新鲜半是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家。
顾琢第一次上门时，客厅里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跟和尚庙有一拼。这才半个月不到，客厅已经大变样——沙发和餐桌上罩着手工刺绣的布艺，茶几上摆了全套的骨瓷咖啡杯，电视柜上还放了一盏景观灯。
何菁菁好奇地凑上前，发现那灯带是白瓷的，形如一轮满月。灯座上摆了一尊远山状的花器，里面插了一支干花。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就像一幅被框住的画……景观灯，焕然一新的客厅，还有厨房里并肩而立的两个人。
这个家打扫得十分干净，木质地板泛起温暖而润泽的光，整洁又漂亮，哪里都充斥着一种和谐而温暖的氛围。
何菁菁忍不住想起自己的家，虽然只有两个人，却总是乱糟糟的。茶几和地板上落了厚厚一层灰，沙发上丢满了来不及叠整齐的衣服，卧室更是不能见人，课本、练习本、杂书、漫画，堆得到处都是，久而久之，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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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个未成年在，顾兰因又是肠胃刚好，顾琢便没做太油腻的晚餐。他将事先腌好的鸡胸肉沥油煎熟，加了生菜和土豆培根，拌了一道沙拉，又蒸了几个红豆包，热腾腾的一并端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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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兰因更直接，干脆冲沙拉盘里的鸡胸肉发动攻势，眼看要得手了，斜刺里忽然飞出一支筷子，正中那只手爪。
顾兰因捧着手背猛地一哆嗦，就听顾琢头也不回地淡淡道：“先去洗手。”
俩熊孩子立马老实了，乖乖地排队去洗手。
等她俩举着四只滴汤落水的爪子出来时，最后一道培根金针卷也出锅了。顾兰因一看，眼睛都绿了，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卷，正要送进嘴里，谁知那筷子中途一个转折……落进了顾琢的盘子里。
顾掌门一抬眼，便对上顾姑娘谄媚又讨好的笑：“师父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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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完，顾兰因自发自觉地收拾了碗筷，从厨房里转出来时，何菁菁已经趴在茶几上乖乖写起了作业。沙发上的顾琢手捧一本闲书，时不时和她闲聊两句。
顾琢：“这么晚了，真不用跟你妈妈说一声吗？”
何菁菁撅起嘴，闷闷地抠着笔帽：“我不想回家。”
顾琢温和地问：“为什么？”
何菁菁低着头，好半天才道：“……我考试考砸了，回去又要被骂。”
厨房里的顾兰因摸了摸下巴，绞尽脑汁地思忖了好一会儿，也想不出“被家长数落”有什么好害怕的。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顾掌门太温柔，二十多年来没舍得说过一句重话。
顾琢沉默了好一会儿：“兰因小时候也考砸过。”
闷头写作业的何菁菁以及躲在厨房里偷听的顾兰因不约而同地竖起耳朵。
“可能是受我的影响，兰因打小喜欢文科，碰到数学题就犯困。她初中有一阵沉迷武侠小说，成绩一落千丈，期中考试数学甚至没及格，”虽然是回顾徒弟的黑历史，顾琢眼角的纹路里却盛满了笑意，仿佛这些都是他珍藏的宝贝，只是偶尔把玩已经让他心情愉悦，“她怕我知道，偷偷把卷子藏起来，还骗我说成绩没出来。”
厨房里的顾兰因捂住脸，有那么一时片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何菁菁睁大眼：“真的吗？然后呢？”
顾琢笑了笑：“然后她的班主任打电话给我，我才知道，她偷偷在课上看武侠小说，被老师发现后没收了。”
何菁菁咕嘟着嘴：“这要是我妈，一定把书都撕了。”
顾琢：“我把书还给她了。”
何菁菁：“……”
什么情况？眼前这位“家长”和她家里的河东狮真的是同一种生物吗？
这不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