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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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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卓先生刚醒来的时候,顾兰因就有冲动,想把两人之间那层若即若离的窗户纸一把撕碎,将一切和盘托出。

    话都到了嘴边,却在最后一刻被她自己咬断,吞刀片似的吞了回去。

    不行,还不是时候。

    顾兰因十几岁的时候性情跳脱,浑身充满了用不完的精力,及至顾琢“离世”,她一个人闯荡江湖,天不怕地不怕,甭管深山老林还是龙潭虎穴,说去就去说闯就闯,眉头不带皱一下。

    顾兰因曾以为自己是天生的傻大胆,后来发现不是——她要真是天生胆肥,小时候也不至于不敢一个人睡觉,半夜三更躲到顾琢衣柜里。

    她也曾怯懦过,战战兢兢、如履刀尖,每一天都像是踩在结了薄冰的深渊上,不知哪一步踩空了,就打落地狱万劫不复。

    但是很快,顾兰因就忘记了畏惧和懦弱的滋味,因为有一个人用他不算厚实的背脊,替她挡下了所有风雨。

    未尝苦楚,不知畏怯。

    顾兰因闭一闭眼,将涌上心口的五内俱焚和千回百转强压下去,舀了一勺粥慢慢吹去热气,低头抿了一口。

    “还不是时候,”她面无表情地想,“当年那桩旧案还没查明,罪魁祸首尚在满世界蹦跶,他不露面……要比露面安全得多。”

    那人守护了她十多年,如今,当初不懂事的小丫头长大成人,也该轮到她替那人遮风挡雨。

    顾兰因将熬好的小米红薯粥端上桌,又去敲响了卓先生的房门。等了一会儿没动静,她于是把房门推开一条缝,探头小心瞅了眼。

    顾兰因让卓先生多休息,这男人也就当真躺回床上,这么片刻功夫,人居然已经睡着了。但他即便睡着了,表情依然是不安宁的,眉心不住挣扎,似乎正辗转于一个可怕的梦境中。

    纵然这一回,卓先生没在神志不清时唤出那个不该唤的名字,顾兰因也大概猜得出他在梦里看见了什么。

    能让当年的意剑掌门动容变色的,碧落黄泉,唯有一人。

    顾兰因沉默片刻,打开背包翻了一阵,摸出一个小小的青瓷香薰炉,里面掏空了,刚好塞下一根蜡烛,顶部的凹槽里填满了细末,里头烛火一加热,难以言喻的香味随即飘散而出。

    如果陈聿在这儿,大约就能认出,这股香味和当初他在中缅边境的密林里闻到的那股香气如出一辙,清甜幽微,不绝如缕,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地撩拨着人的五官六感。

    顾兰因静静地等了一会儿,没多久,就见卓先生的表情缓和下来,鸦翅般的睫毛轻颤了颤,慢慢睁开眼。

    顾兰因有心想替他擦净脖颈上冒出的冷汗,手都伸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

    这么一打岔,卓先生已经完全清醒过来,缓缓撑起身。顾兰因赶紧扶了他一把:“师……前辈,您感觉怎样?”

    卓先生摇摇头,目光下意识地掠过床头柜角的香薰炉,可能是刚睡醒,脑子还不是很清楚,随口问了句:“这味道好熟悉,是鹅梨帐中香?”

    话音刚落他就发觉不对,可惜说出口的话泼出去的水,再想收回去也没这个本事。卓先生的手指下意识捏紧了,谁知顾兰因就跟没听出来似的,低眉敛目,规规矩矩地答道:“正是鹅梨帐中香……我看您睡得不太好,正好家里还剩了一点,就带过来了。”

    卓先生低低一垂眼,浓密的睫毛挡住了黑白分明的眼瞳,搭在那黑黢黢的鬼脸面具上,乍一看有点悲喜难辨的意思。

    “鹅梨帐中香”这么拗口的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接地气的货色,事实也的确如此,这玩意据说是从南唐后主李煜的手里流传下来的——李先生当皇帝不怎么样,吃喝玩乐却是一把好手,这香相传是由他老婆大周后亲手调制,配置方法极其麻烦,要把鹅梨和沉香一起放在火上蒸,让梨汁的清甜浸润香料,因此得了这么一个名。

    顾兰因一直觉得这么具有“封建主义”特色的奢侈品,就该埋葬在历史长河的淤泥里,别再有冒头萌芽的机会。谁知机缘巧合之下,她自己居然有幸尝试了一把封建帝王的“奢侈享受”。

    那是顾兰因高考前的两三个月,由于学习压力大加上情绪紧张,她突然得了个失眠的毛病,每晚躺在床上,眼皮分明沉重到拿火柴棍也撑不开,脑子里却跟打了兴奋剂似的,锣鼓喧天翻江倒海,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连着半个月下来,顾兰因的小脸明显瘦了一圈,每天睡不醒,还拼命掉头发。顾琢心疼得不行,可又使不上力气——要是顾兰因贪玩不学习,他还能把人逮进书房,一个字一个字的灌进她耳朵里,但是睡不着觉……顾掌门总不能一手刀把人砍晕了吧?

    为了这个要命的失眠症,短短一个月,顾兰因体重跳水式下跌,腰围小了至少一个码子不止。顾琢也没好到哪去,又是翻药典又是查偏方,搜罗出一堆药方,还没来得及做实验,就被顾兰因一票否决了——这姑娘天生怕吃药,尤其对中药深恶痛绝,宁可躺在床上睁眼等天亮,也打死不碰一下。

    要说人的潜力真是无穷无尽,顾掌门一代剑术大家,为了不听话的宝贝徒弟,愣是修炼出“药理技能点”,几乎是翻遍古籍药典,终于配出一味鹅梨帐中香,逼格高不高还在其次,效果却是杠杠的。

    反正在顾兰因的印象里,自打她点了这香后,每晚爬上床不出五分钟,绝对睡得跟死猪一样,外头打雷放鞭炮都惊不醒。

    难怪几百年前的剥削阶级们对香料情有独钟,这群万恶的享乐主义者!

    只是在顾琢“身故”后,这味“转世重生”的香料本该跟着一起灰飞烟灭,怎么会还有存货?

    想到这里,卓先生不由将疑惑的目光投向顾兰因。

    顾姑娘十分坦然:“之前有一阵子,晚上总是睡不好,我就把师父当年的配方翻了出来,依葫芦画瓢又配了一些,晚上点了,就能睡得沉了。”

    卓先生忽然不知说什么好。

    好在顾兰因也没指望他开口,很自然地续下去:“我看前辈晚上睡得也不踏实,正好这香料我还剩一些,今天都带来了,您先用着试试,要是有效,我再多配些。”

    卓先生大约是听出了她别有的深意,睫毛不堪重负地颤了颤,没有接话。

    顾兰因死死盯着这男人,隔着一张面具,突然有种无师自通“透视眼”的错觉,目光沿着鬼面轮廓徐徐滑落,如有实质一般,似乎要刻进骨子里,将那层掩人耳目的画皮慢条斯理地揭开,露出底下的庐山真面目。

    然而这冲动刚在顾兰因潜意识里点着个火星,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不能着急,”她用力闭了闭眼,把蠢蠢欲动的心浮气躁强压下去,“眼下还不是摊牌的时候……你已经害死过他一次,还想再害他第二次吗?”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如一盆凉水当头浇下,顾兰因打了个激灵,从里到外透心凉,理智瞬间回炉了。

    事实证明,经过这些年的风霜淬炼,顾姑娘的城府确实大有长进,头一天才经历了一场地裂山崩,三魂七魄差点震了个粉粉碎,第二天她已经收拾好心情,若无其事地销假上班。

    只苦了丁总,他大概是从陈聿那里听说了事情经过,一整天都用某种打量外星人的目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顾兰因,连说话语气都格外轻柔,仿佛顾姑娘是某种冬眠蛰伏的危险生物,声气大一些就会唤醒她嗜血的本性。

    顾兰因本人倒是若无其事,由着他一眼接一眼的打量。到了中午吃饭,丁建终于憋不住了,捧着外卖悄无声息地挪到顾兰因旁边,挤了挤一对贼眉鼠眼,贱兮兮地说:“喂,你知不知道,昨天阿聿回来,那脸色难看的就跟霜打了似的。”

    顾兰因中午没点外卖——她这两天胃口不好,只想喝粥,正好昨天小米红薯粥熬多了,剩了有一多半,她就把剩下的打包带回家,又拌了两个素菜,今天一并带过来。

    一听丁建这个说媒拉纤的语气,顾兰因就一阵头疼,差点连云淡风轻的“高人范儿”都崩裂了:“我又不是他经纪人,他脸色好不好看,跟我有半毛钱干系?”

    可能是她语气里的厌烦和不耐太明显,丁建愣了愣,神色也郑重起来。他沉默片刻,似乎在掂量该从什么地方说起,好半天才起了一个话头:“我之前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和阿聿认识时间不算长,满打满算也就三四年,但我自认对他还算了解……那小子就是个行走的骚包,眼睛恨不能长脑门上,认识他这么久,我就没见他正眼打量过哪个异性。在‘臭屁’这个物种里,他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

    顾兰因:“……”

    顾姑娘默默地喝了口小米粥,脑瓜壳差一点捣进粥碗里。

    虽然她和丁总的三观一直称不上和谐,但在对陈警官的评价上,绝对是英雄所见略同。

    “……虽然这小子不怎么招人待见,但他一旦用了心,那就是板上钉钉,拿老虎钳都拔不下来,”丁建正色说,“你之前在西南边境上救过他一回,他虽然死鸭子嘴硬,心里却一直惦记着——哦对了,为了这个,他还买回来一堆恐怖电影碟片在床头摆着,里头的女鬼都是清一色的白衣长发,瞪着个通红的眼珠子,活像被谁欠了五百万似的。”

    顾兰因:“……”

    这品味真是相当清奇。

    “老实说,我认识他这些年,还真没见他对哪个女孩这么上心过,”丁建有点不尴不尬地呼哧了一把短撅撅的头发,因为自觉“说媒拉纤”这份工作不适合玉树临风的本尊,但为了好友的终身考虑,又不得不赶鸭子上架,“你不知去向那阵,他都快急疯了,既怕你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又怕你冒冒失失地受伤,愣是顶着市局的压力请了半天假,满东海市转悠的找人……说真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请假,算是创造历史了。”

    丁总把这话说到这份上,再怎么没心没肺的人都该品得出个中分量,何况顾兰因那一副“万事不走心”的云淡风轻泰半是装的。

    她要真有自己表现的那么拿得起放得下,也不至于被一声含混的“小因”牵动心神,差点魂飞魄散。

    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固然不差,可光是顾琢一个人的深情厚谊已经占据了顾兰因的全部神魂,再也分不出多余的份额。

    顾姑娘沉默了一会儿,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将剩下的小米粥用盖子盖好,打算晚上带回去加热一下全部解决——卓先生亲手熬的粥,她一粒米也舍不得浪费——然后抬头问道:“陈警官家境应该不错吧?”

    这问得有点跳戏,丁建不由一愣。

    “刑警中队负责人的工资不能说很低,但也绝不会太高,他一个没车没房,连租房都要蹭朋友房间的穷警察,除了自小长在家境富裕的环境,习惯了‘视金钱为粪土’,我想象不出他哪来的底气端着不食人间烟火的架子。”

    丁建:“……”

    这姑娘嘴虽然不太厚道,可别说,这番揣测的确是八九不离十。

    “家境优越,工作虽不能说很有吸引力,但也不算减分项,以他的能力,干几年刑警,凭资历也好,累功晋升也罢,混个领导当当总不是难事,要是有人提携,就算市局局长的宝座也不是不可能——有人品有长相,年轻才俊前途无量,除了毒舌一点、矫情一点,他也算是个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理想对象。”

    可能是多年干公关的本能,丁建忽然有了某种不太妙的预感。

    其实顾兰因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这番分析既客观又切实,优势和短板条理分明,就算一份品牌宣传方案的痛点分析也不过如此。

    但丁总就是无端有种感觉,这姑娘玩了一手“欲扬先抑”,后面铁定还有下文。

    没等丁建把这个无中生有的念头驱逐出境,只听顾兰因不紧不慢地问道:“陈警官条件这么好,以前应该有不少女孩追过他吧?”

    丁建心头一跳,自觉陈聿正在雷区边缘徘徊,赶紧替好友撇清:“好像是有过几个,但都没成,也没听阿聿提起过——你知道的,他工作忙,又是那么个脾气,之前没怎么对这些事上心过。”

    顾兰因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他心思不在这上头,自然不会上心——不过话说回来,大家都是一样的人,肉体凡胎,谁也没长三头六臂。既然他自己都力有不逮,分不出多余的心思,也就不能以此强求别人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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