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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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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兰因虽然在人前总是装着一副怂包样,但她到底不是真正的怂包——意剑掌门的亲传弟子,以性情入剑,也将自己活成了一把剑。

    剑有双刃,剑锋却只能朝前,于是她凡事只能一往无前,不给自己留后退的余地。

    可能是这一路摔过太多跟头、流过太多的血,她身体里那点可怜巴巴的精力和水分都被熬干汤了,实在分不出多余的份额。

    所以顾兰因只好省着眼泪,满打满算,从顾琢出事到现在,她也只哭过一回。

    这是第二回。

    顾兰因不知所措地惶然片刻,忽然想起什么,不顾一切地去摸那男人手腕,因为哆嗦得太厉害,手指几度打滑,摸索了好半天,才摸到那人脉搏。

    那一点跳动微乎其微,感官迟钝些的几乎摸不出来,可在顾兰因,那动静却是如此惊心动魄,单薄的皮肉下像是藏了一座火山,纵然沉寂多年,一朝爆发,仍能震得人心脉寸断。

    顾兰因咬住手背,把所有的呜咽声憋在喉咙里,而后,她捧起那人烧得滚烫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嘴唇贴在他手背上。

    就仿佛……她吻住的不仅是一层枯瘦的皮肉,还是自己遗失在岁月里的、一段连着心头血的神魂。

    卓先生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可能是因为发着高烧的缘故,他总算知道前一晚顾兰因翻来覆去是为哪般,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痛,睡着了也不安宁,各种前尘往事变着法的在潜意识里作祟,那些零碎的片段以某种错乱的顺序嫁接在一起,再被梦魇的光影效果一加持,堪比魔幻恐怖大片。

    他在吞吐的烈火中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依稀还是多年前的小姑娘,冲他张开双手,稚嫩的童音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叫:“师父,救救我!”

    他在烈火中挣扎,拼命想要靠过去,可那火舌仿佛有生命一样,察觉到他的接近,歹毒的火焰毒藤一样蔓延,卷住那娇小的身影,把她往烈火深处拖去。

    烈火炙烤着皮肉,他眼看着被火舌舔舐过的部位,血肉化为焦炭、化为白骨,化为灰烬,却依然拼尽全力地伸出手,一边试图抓住那快要没影的女孩,一边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唤。

    “小、小因……”

    恍惚的煎熬中,有人摁住他胡乱挣动的手臂,贴着他耳根轻声说:“我在这里……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

    卓先生不知道是谁说话,半梦半醒间,他甚至分不清是真有人说话还是高烧生出的错觉,然而这个声音安抚了他,他潜意识里松了一口气,于是沉沉睡着了。

    他真正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早,窗帘兢兢业业地守着窗口,阳光寻不到门径,只能退而求其次,隔着窗帘透进来一点影子。墙壁渲染成温暖的晕黄,卓先生被那流动的光影晃了下眼,下意识地挪开视线。

    然后,他就看到了趴在床边的顾兰因。

    大概是照顾了他一整晚,实在困得不行才打了一个盹,顾兰因的姿势十分艰难,两条腿委委屈屈地蜷着,后背弓成一道含胸缩颈的弧度,脑袋枕着床边……和卓先生不过半个枕头的距离。

    卓先生下意识地想给她披件外套,手一动才发现被什么压住了,他定睛一瞧,只见顾兰因一只手搭在他手腕上,手指虚虚扣着他腕门。

    卓先生先是不解,转念一想就明白过来,这丫头大概是怕自己不小心睡着了,握着他的手,就能第一时间察觉他的异动。

    好比现在——卓先生只是轻轻一挣,顾兰因已经有所察觉,眉头微微一皱,睁开了眼睛。

    紧接着,她就隔着半个枕头,和卓先生看了个对眼。

    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片刻,一个是猝不及防,不知道说什么好,另一个是五味陈杂涌上心头,结结实实地堵住了喉咙,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好半天,还是顾兰因先反应过来,她张一张嘴,发现喉咙沙哑得厉害,只能先清了清嗓子:“您……咳咳,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卓先生想摸额头,抬手却碰到一片冰冷的金属,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戴着那副仿如和脸皮长在一起的面具:“好多了……你怎么睡在这儿?”

    顾兰因伸手摸了摸茶壶,倒出一杯犹带余温的茶水,默不作声地递到卓先生跟前。卓先生烧了一晚上,浑身水分都被烤干了,就着她的手低头喝了两口。

    “我……昨晚过来,发现您烧得神智不清,实在不放心您一个人,就没走,”顾兰因轻描淡写地解释道,很自然地把住这男人脉门试探了下,“还好,烧已经退了,您昨天不舒服怎么不说一声?要是我昨晚没过来,您打算就这样烧一夜吗?”

    顾兰因越想越心疼,要害软肉像是被谁用长指甲掐了一把,从心头一路震颤到手指尖。有那么几秒钟光景,她只觉得胸口堵得难受,恨不能扑进这男人怀里大哭一场。

    可她仅存的理智还在恪尽职守地发挥作用,如一道坚不可摧的闸门,将五内俱焚和百感交集拦在另一侧,寻不到发泄的出口,只能左突右窜,将一片不大的胸臆撞得几乎炸裂开。

    卓先生却没留心她的异样,注意力自然而然地被吸引到另一个方向:“我不要紧,只是有点着凉,睡一觉就好了……对了,小嵋怎么样?”

    顾兰因三言两语说完了经过,故意隐瞒了自己差点被尥蹶子的越野车撞上天的事,又道:“小嵋没有大碍,只是得观察几天,唐伯伯在医院里陪她,我回来拿几件换洗衣服和日用品。”

    饶是她掐头去尾,听到“爆炸”两个字,卓先生的眉头还是拧成一个疙瘩。他似乎想说什么,张口又有点犹豫,话到嘴边便拐了个弯:“那你呢?和柳生清正交了一回手,又遇上爆炸,没受伤吗?”

    顾兰因摸了摸右胳膊,嘴上仍旧云淡风轻:“没什么,就是蹭破点皮,不要紧。”

    卓先生如何不知道这丫头的尿性,见到她下意识的举动,心里登时有了数,不由分说地捞起她手腕,卷起衣袖。顾兰因本能地拦了下,可惜心里正虚着,又兼肝肠寸断了一回,那一拦便软弱无力,聊胜于无。

    衣袖撩起,卓先生的瞳孔不易察觉地缩了下。

    上一回,顾兰因左胳膊被罗网丝划伤,伤口长约三分,来回缝了七八针——这已经够可以了,谁知顾姑娘天生灾星当头,闯祸没下限,受伤也没下限。

    小臂上的血道子已经不算什么,只见那细伶伶的腕子上布满了伤疤,累累交叠,看颜色都是旧伤,似乎有了些年月。

    顾兰因心里刚叫一声“不好”,卓先生已经开了口,声音有些发哑:“这是……怎么弄的?”

    顾兰因把能说的、不能说的放在心头掂量了一遍,避重就轻道:“当初被强制住院,那姓杨的用了电击治疗……咳咳,那滋味实在不太好受,我一时没忍住,就、就自己划了几道口子,当时只想着就是割腕也比受电刑强些,唉,也是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回想起来,办的可真不是人事。”

    卓先生的台词被她抢了,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攥紧这姑娘的手腕,像是要将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痕一道不差地刻进眼睛里。

    好半天,他才低声道:“……很疼吧?”

    顾兰因花了一晚上的功夫,好不容易在脸上扣了一张“若无其事”的面具,自以为凭着小十年的修为,足够抵挡一阵。谁知这面具是豆腐渣工程,被卓先生轻描淡写的三个字一戳,差点摧枯拉朽天崩地裂。

    她赶紧垂下视线,盯着自己脚尖,全神贯注一瞬不瞬,好像那双灰头土脸的鞋尖上突然开出一朵妖娆的木芙蓉:“还好……过去那么多年,早不记得了。”

    卓先生仔细瞧了瞧,确认那些新添的伤痕止了血,才松开手。顾兰因赶紧撸下衣袖,将那些新伤旧痕遮挡得滴水不漏,这厢暗搓搓地松了口气,那头就听卓先生沉声道:“以后遇事……别那么冲动,凡事少顾着些旁人,多为自己考虑,不要、不要让人担心。”

    要是换做平时,被人这样一通教训,顾姑娘早不耐烦了。可是眼下,她大气不敢出一口,就跟被教导主任逮住作弊的小学生一样,缩脖端肩,老老实实听训。

    虽说卓先生退了烧,到底是大病初愈,顾兰因全副心神都被这男人牵挂住,实在顾不上旁人。还是卓先生催了她几遍,这姑娘才磨磨蹭蹭地收拾了东西,腻在床头兀自不愿离开:“那我送了东西就回来,您、您照顾好自己。”

    卓先生眼神闪烁,终于察觉出不对劲了。

    顾兰因闯荡江湖多年,习惯了独来独往,恨不能将自己活成一把吹毛断发的剑锋,再深的牵挂也绊不住她的脚步。

    然而今天,她就跟换了芯片似的,黏在他身边死活不愿离开,时不时还偷偷瞄自己两眼,虽然马上又低下头去,可就是那一瞬间的视线交汇,其中的专注与眷恋已经让人触目惊心。

    卓先生不好形容那种感觉,反正……那绝不是看一个刚认识没俩月的普通长辈。

    他不由蜷缩了下手指,指尖收紧在掌心中,发出“喀拉”一声脆响。

    顾兰因再如何依依不舍,终究惦记着躺在医院里的唐嵋。她将热水和退烧药摆在床头,都安排妥当了,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小药店。

    医生说,唐嵋要观察“几天”,具体是几天不好说,总归不会是一夜之间康复如初。顾兰因赶回医院时,唐嵋已经被送进重症监护室,唐老板放心不下,索性在走廊上打了个地铺,凑合着过了一晚。

    顾兰因在医院门口的早点摊上买了几样吃食,一并带给唐老板。唐老板也不挑剔,一口豆浆一口包子,狼吞虎咽地填饱了肚子,这才一抹嘴:“卓老弟怎么样了?”

    顾兰因憋了一肚子的疑问,摧心挠肝地往外扑腾,只想立马找唐老板问个明白。但她也知道,像唐老板这样的老江湖,一旦打定主意瞒天过海,光凭自己这点半吊子道行是决计套不出话的。

    她只得把满腹的百爪挠心留着过夜,强行转移话题:“昨晚有点发烧,今早醒来已经没大碍了。小嵋怎么样?”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唐老板一大早起来还没洗漱,就着顾兰因递来的湿巾抹了把脸,“对了,昨天那帮警察过来,有的没的问了一通,我只一口咬定小嵋是被人绑架的,你陪我去找人,其他什么都不知道——要是警察也问到你头上,你可别说岔了。”

    顾兰因一副神魂被小药店牵挂着,答应得有一搭没一搭,冷不防一回头,就见陈聿站在走廊尽头,半张脸隐没在暗影里,双手抱着胸,不知在那儿等了多久。

    顾兰因:“……”

    现在的警察先生们已经闲到不用办案,一天二十四小时蹲在医院定点堵人吗?

    顾兰因前一晚刚心神动荡了一回,眼下三魂七魄没一个在家的,整个人懵懵懂懂,实在分不出精力应付陈聿,只想脚底抹油,赶紧闪人。悲催的是,陈警官昨天一时不察,让她溜走一回,早就憋了一肚子窝火,说什么也不会让她轻易过关。

    他赶在顾兰因闪人之前叫住她:“你昨晚去哪了?”

    顾兰因天生一张小家碧玉的清秀脸,又是顾琢一手带大的,十多年的耳濡目染让她习惯了轻言细语,看起来软萌又好欺负。

    可她毕竟不是江南水乡里娇养出小家碧玉,顾掌门在教给她剑术的同时,也将剑客的一往无前与宁折不弯教给了她。她的强势是写在骨子里的,行事自有一定之规,不会向任何人报备。

    要是谁敢没眼力见的拉着她问东问西,那不好意思,顾姑娘一句“关你屁事”,保准噎得人三天吃不下饭。

    这是丁建告诉陈警官的“秘笈”,不得不说,丁总干公关这行近十年,确实有他的过人之处,起码在“看人下碟”和“对症下药”方面颇有心得。

    但是陈聿觉得,这些所谓的“秘笈”并不适用于他,因为他打心眼里就不是一个擅长“看人眼色”的人。

    当然,这并不是说陈警官就真的是个一个筋的棒槌,在有需要的时候,他也不缺眼力见,但是“察言观色”同时意味着脑子里有一根筋需要时刻绷紧,每一分每一秒都得揣度对方的心意,说出口的话得字斟句酌,确保不会踩中对方雷点。

    陈聿在绝壁上当了二十多年的“高岭之花”,即便踏足人间,也带着纡尊降贵的男神范儿,偶尔抛下一个眼神,旁人就得三跪九叩地双手接住。

    要他委屈自己迎合旁人,陈聿不是做不到,但他不想用这招“曲意逢迎”来对付顾兰因。

    “这样长久不了,”他想,“心累,对双方都是消耗。”

    何况,他也不觉得顾小姐心中那座“碉堡”是光用“技巧”就能攻克的。

    这世上能换真心的,只有同样鲜明的一颗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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