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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深得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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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事喧哗?”莫潋琛皱着眉在马车内朗声道。

    禁卫军已经将马车团团包围,车夫回敬道,“回禀王爷,是一群难民,他们要抢粮食。”

    易谨宁与莫潋琛在车内微微一愣,虽然早就料想到可能会出现难民抢劫粮食的事情,却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好在粮食吃一点才会运过来,要不然定会被一扫而空。

    她掀开帘子,看着众难民,神色凄然。

    “乡亲们,我们是清王妃,车内是我的夫君清王。我们是朝廷派来给大家分发粮食的,请大家先不要着急,再忍耐一刻,在城门口排好队,等待我们的救援粮食到来。好吗?”

    她的声音很柔,很细腻,像一阵轻风拂过难民们的心头,又似异常甘霖滋润久渴的大地般浸润这难民们的心。他们全都屏气凝神,静听这易谨宁说话,好似这一刻听到了她的话后独自也没那么饿了。

    “乡亲们,我们要团结起来,重建家园,将洪水猛兽赶出南方,回到以前逍遥快活的日子。”

    易谨宁继续说说,美丽的凤眸中盛满感同身受的悲戚和奋勉。她此时一身洁白,头上也只是随意地挽着发,斜插着一枚碧玉簪子,妹的如同天上仙女下凡。

    乡亲们真的是饿太久了,个个舔着干裂的嘴唇,枯瘦的手拿着一个破碗,等待着上苍的救援,没想到真的等来了天仙。

    “仙女王妃救救我们啊,救救我们啊……”

    难民们不知为何,突然收到感召般,集体跪了下来,乞求着清王妃这位仙女姑娘救救他们。

    “清王妃,请您听我们一言。”

    带头的那个难民一脸乌黑,头发已是半白,看样子过了不惑之年。他脸上却是写满刚毅坚强,饥饿打不到他,苦难打不到他,但是他却被无情的地方官吏狠狠地剥削,他们受够了。他吞了吞口水,拼了,反正饿死也是死,被打死也是死,还不如拼一条老命搏一搏。

    “您是好人,但是这里的官府衙役没一个好东西。起先我们这儿虽然遭遇了洪荒,却是还有些生存本事的,我们有双手只要勤快一点就能将损失补救回来。可……唉,你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难能体会到我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苦难?”

    “这位先生,此话怎讲?”易谨宁大致能够猜出来接下来他会说些什么,她清亮的眸子里一片真诚,丝毫不介意难民浑身恶臭,一身污垢地挤到她跟前。莫潋琛出来揽着她,宠溺不言而喻。

    难民们见又一人从马车里出来,只见那人一身蓝底绣流云锦袍,头上也是一枚玉钗插着箍着长长的墨发。面如冠玉,肤如凝脂,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格外醒目,却又承载着不一样的风华,配着他那微微勾起的红唇,似乎……里头盛满的不仅仅是对身旁女子呵护备至的柔情,还有……一丝丝残忍和狠绝。

    带头的那人咽了咽口水,似乎担心清王不是个好人,有些胆怯地后缩了一小步。清王气场实在太过强大,他们这些难民也是见过世面的,可能是还没从地方官吏的压榨中醒过神来。

    “这位是……是清王吧?”他带头跪了下去,“拜见清王爷和清王妃!”

    后面跟着的一群难民也纷纷下跪,个个头磕得直响,仿佛磕少一个头,就再也抓不住这次这么好的机遇分不到粮食。

    “好了,乡亲们!”

    清王大手一扬,止住了这无休止的叩拜。要这样拜下去,什么时候能开始派粮食?

    “你们刚才说我们这群高高在上的人难能体会到你们这些平头百姓的苦难,这话从何说起?要是不能够体会百姓的疾苦,我们就不会亲自前来监督派粮了。还有……”

    莫潋琛顿了顿,等全体难民完全安静了下来,才一字一句道,“地方官吏整治不严,是朝廷的错,我们这次来就是要将乡亲们拯救出水火,给大家一个交代。那秦江大坝的修建很快就会重新开始,以后都不会再让乡亲们手洪水之灾了。”

    “唉……”那个带头的村民长长的叹了一声,言语表情中尽是无奈,“王爷,王妃,你们是好人,可是你们……会不会也要抓了我们去做苦工,还不给工钱?那大坝修建已有好几年了,一直修修停停,朝廷也不派个人来真正地修建好它,每次季节性洪荒一来,我们村民就有大量的出逃者,却都被官府抓回来关进大牢。我们真的是没有办法了……所以才会想到要反朝廷,我们要求不多,只求三餐一宿而已。”

    那带头者呜咽着,接着便是泣不成声,“我们家所有都死了,不是饿死的,而是被抓去奴役死的……”

    “是呀,我们家人也死了……”

    “对呀,打到官府,推翻暴君……”

    “还我家园,还我幸福……”

    难民们一个个忽然亢奋起来,激昂不已,喊着吼着要推翻朝廷,将暴君和贪官赶出朝廷。

    禁卫军和跟来的几个运粮官开始阻止难民的上前,想用武力尽力压制住激动的难民们。一个官兵不知道是不是出于习惯,挥起鞭子就往扒拉着他的一个难民身上抽去。

    易谨宁没想到难民们反应会这么激烈,果真是被压迫久了,积郁就越深,家人都不在了,自己又得不到温饱,还不如拼死一搏。

    她轻声叹息,看了莫潋琛一眼,瞧瞧,这就是西越的政局!

    莫潋琛握紧了她的手,将她有些冰凉的手指放在自己的衣襟内取暖。

    他收拾了心情,只一会儿便大吼一声。

    “够了!”

    难民们被他这一声吼,立即屏住了呼吸,没人再敢动弹,都睁大了眼睛望向马车这边。后面的人看不见清王和清王妃的,还有些跳起来,想要看看这清王夫妻二人接下来要如何说,要怎样安抚他们。

    莫潋琛凌厉的眼神向那些自作主张挥鞭相向的官兵和抽出佩剑准备对难民动手的禁卫军们,“你们是在干什么?他们有错吗?”

    “可是王爷……他们是暴民,您看……要不阻止他们,待会儿粮食运来了一定会被抢……”

    那官兵被莫潋琛狠绝的眼神一扫,吓得话没说完立即顿住,噤了声退到一旁。

    “王爷……”

    禁卫军也被莫潋琛一个充满寒气的眼神一瞪,吓得哆嗦了一下,握剑的手不自觉地垂了下去。

    “好了,难民们都饿了,我们是来救济大家的,就算粮食被抢光了,也是他们该得的!”

    莫潋琛几句话就将那为首的禁卫军说得哑口无言。没错,那些粮食本就是要给难民的,就算被抢了,也该是他们的,他又何必担心?收回了佩剑,禁卫军和官兵们都主动让开了,不再阻止百姓的激烈反应。然而此时百姓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清王和清王妃就是来给他们解决困难的,又纷纷跪了下去,一直磕着头喊着“好人救命”!

    “好了,大家请先听本王一言!”

    莫潋琛忽然改了自称,语气有些不悦,却还是带着淡淡地平和。

    “你们的苦,我们都知道,要是有什么冤情要诉,等待会儿派发了粮食再说,好吗?”

    莫潋琛发现自己渐渐地被易谨宁感染了,对这些难民说起话来也柔和的不像话。他小小地惊愕了一把,见易谨宁笑了看着自己不发话,心底某个地方忽然填的满满的,此生他之所愿唯有宁宁浅浅一笑而已。

    “谢谢仙女王妃,谢谢王爷!”

    难民们叩拜着,感谢好心的夫妻两。因为以前朝廷派来的官吏,也说要救济难民,却是不像这夫妻两这般耐心听他们诉苦,也不见真正分派粮食,而是将粮食独吞了,给他们分派了一些渗了砂石的清粥给他们。那粥清的几乎可以照见自己的影子,砂石比米粒还多,他们已经没办法再相信朝廷了。

    叩拜够了,难民们主动渐渐散开,都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刚才清王妃和清王可是说了,只要道城门口排队就可以领到粮食。既然有东西吃,为何不先填饱肚子?

    希望这一次,朝廷可以派个好官来帮助他们。

    马车缓缓驶向当地政府府邸。

    这一次,莫潋琛和易谨宁都不想放过此次惩治贪官污吏的好机会,更何况……那还还是与郡王莫逸轩牵涉紧密的官员。

    不过,他们这一回要先经过城门口,在那儿停留一会儿,安排好派粮的事宜才能好好地打击那些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到了分派粮食现场,百姓们也不等官兵们吩咐就自动排好了队,排了两列,个个紧张又期待地翘首以盼,纷纷将脖子扭向了城门口这一边。

    莫潋琛扶着易谨宁下了马车,脚下的土地还是湿漉漉的。这里的地板本是水泥路,几番被洪水侵袭过,都变成烂泥路了。官府不见上头拨下银子来,也就这样晾着,直到城门口这条官道变得面目全非,地上全是坑坑洼洼,马车极为不好走。

    莫潋琛是听领路的官兵说了这事儿,才带着易谨宁下了车,直接都过来的。

    “哎呀……”

    易谨宁忽然一个重心不稳,踩到了一个不深不浅的小坑,鞋子嵌进了坑里,拔不出来了。她皱着眉,眼泪汪汪地瞅着莫潋琛。

    “阿琛,我的脚好像崴了!”

    “怎么样,我瞧瞧!”

    莫潋琛弯下腰,小心地将她的脚从坑里拔出来,一把将她抱起,放置到一旁早已摆好的长板凳上。

    “我替你揉揉!”她脱下她湿漉漉的鞋子,看着易谨宁红肿不堪的脚踝,轻声道。

    “嗯……”

    易谨宁见百姓羡慕的目光射来,娇羞地地下了头,看着莫潋琛为自己揉脚沉默不语。

    “清王妃真有福啊,遇到这么好的夫君!”

    一位头上包着碎花布巾的中年妇人手里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娃,满是羡慕地道。那小女娃睁着一双明亮的大眼,好奇地打量着易谨宁。

    “姐姐好漂亮!”发自内心的赞美让易谨宁又是埋头一笑。

    却听得那小女娃后头一句惊人的话,差点将她吓得从板凳上摔下来。

    “这位姐姐你真好,你在帮你妹妹揉脚么?呵呵,我的姐姐也帮我揉过脚,可是……呜呜……她已经饿死了!”

    小女娃的眼里一粒粒金豆子止不住地往外流,看得易谨宁忘掉了她刚才的话,只想将这可怜的小女娃好好地抱起来疼惜。

    莫潋琛听到小女娃的话,也是手下一顿,却是很快就适应过来。小女娃见到漂亮的人都叫姐姐,也不怪她,实在是莫潋琛长相偏于柔媚,人家一三四岁的小姑娘哪里分得清他是男是女?

    “好了!”

    莫潋琛放下易谨宁的脚,叫人重新给她换上了一双干净的鞋子,亲手替她穿上了。他站起身来,摸着那小女娃的头,“小妹妹,我是哥哥,不是姐姐,不要看错了哦!”

    这是莫潋琛?易谨宁张大了嘴巴!

    莫潋琛不是应该用很严肃的语气和冰冷的眼神,狠狠地瞪回去的么?这……这……太不像他的风格了!

    后面看到的百姓也是纷纷羡慕易谨宁嫁了个好夫君,同时心里的期待更甚了。对待妻子都能如此,那么……对待他们这些难民,他应该会非常用心吧?

    难民们却没想过,莫潋琛只会对易谨宁一个人温柔,因为刚才易谨宁对那小女娃的态度让他有些吃味了,他忽然之间觉得易谨宁在暗示他什么,比如……想要个孩子,嗯,女孩子!

    他低着头,思索着今晚用怎样的姿势好一点才比较容易受孕。易谨宁却是没想到他这个时候竟让会将生孩子的事情扯到一起。联想真是太……丰富了。

    轱辘轱辘……

    运粮的车队终于缓缓来了,不乖运送粮食的官兵们,实在是这路太不好走了。莫潋琛低头看着其中一个小坑,眉峰一拧。这些个贪官污吏,只知道自己享福,从未真正为百姓考虑过,留着还有何用!

    “来了,来了……”

    难民们一阵骚动,眼中的渴望更浓烈了些,却是依旧井然有序地排着队。他们坚信清王和王妃能够为他们做主,既然信了,那就信到底吧!

    “好了,大家排好队,开始领粮食了!”

    派粮食的官兵大声吆喝着,“都别急,每个人都有分!”

    易谨宁想过了,第一天派粮食,应该以熟食为主。所以早在到达灾区之前,她就有所准备,让官兵们将肉食腌制成干的,好保存,也可以即食。

    今天是派粮的第一天,她要确定难民们的肚子先得到解决。

    分到干肉的难民们马上喜笑颜开地跑开,蹲在一边大快朵颐。看得还没分到肉干的难民们只咽口水,心中的希望变得更加明朗起来,清王和王妃来了,他们恢复家园有望啊。老天有眼,终于让他们遇上了好人。

    易谨宁看着感动地热泪盈眶的百姓们,眼泪也是止不住的流,莫潋琛赶紧替她擦了。

    “你呀,这么多愁善感,小心以后我们的孩子,也跟你一样是个爱哭鬼,那我可烦死了!”

    “你嫌弃我了?”易谨宁嘟着嘴,假装生气地调转头不理他,“你要嫌弃我了,就赶紧另最后一个,我走便是!”

    “别介,我开玩笑的还不行么?你爱哭也好,爱笑也罢,我都喜欢。以后我们的孩子要是真是个爱哭鬼,我来哄好不好!”

    莫潋琛将她拉入自己的铁圈内,牢牢地禁锢着,却是暖暖地将她包围。虽然身在灾区,易谨宁却觉得此地也是天上人间。

    “但是,我还是不希望看到你哭,宁宁,你知道吗?你笑起来的样子最美!”

    莫潋琛从来都不乏甜言蜜语,山盟海誓他早就说烂了嘴,易谨宁也耳朵听话粗了茧子。可是如此场景说这种话,实在太过令人感动,不得不又掉下几粒金豆子来。

    “好了,被哭了!”莫潋琛揽她入怀,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他可不愿再让她再次决堤。

    “这不是被你感动的嘛,谁让你说这么煽情的话来着,我都被你感动地快幸福死了!”易谨宁粉拳捶打着他壮硕的胸膛,甜蜜地偎依在他的怀中。

    阿琛,遇上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有你……真好!

    第一天的派粮就这么过去了,百姓无不对清王和王妃夫妇感恩戴德。

    接下来就是重整官吏的时候了,百姓们的气还没出够,他们虽然填饱了肚子,内心的激愤却是还没得到梳理。要不及时处决了那一批贪官污吏,走狗馋臣,他们还是会奋起反抗的。

    易谨宁眯起了眸子,看了眼身旁的莫潋琛,玄王的钉子,不,准确滴说是昌邑候安插在南方的钉子迟早要拔除。

    大刀阔斧的整顿即将上演,血雨腥风的一刻就要来临。

    到了知州府邸,一进门易谨宁便皱了皱眉。百姓在外边餐风露宿,他知州大人却在这里逍遥快活,再这样下去,西越离亡国不远了。

    还没进大厅,远远地便听到了里头传来的靡靡之音,莫潋琛也跟着眉头一拧。这群狗官,长着有玄王撑腰就在此鱼肉百姓,难怪难民们也要暴起反抗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百姓的疾苦可想而知。

    他拉着易谨宁的手紧了紧,大步跨进去。

    大厅里装潢不比他的承恩殿差,摆放的各种玉器花瓶都是有名的珍品,这就是百姓与官吏的差距,这就是西越至今还富强不起来的真正原因。

    大厅里正半躺着听戏的知府大人,一开始听说皇上派来的钦差是清王还不大相信。清王是个瞎傻王爷,如何担得起钦差的大任?

    这会儿一见,知府胆子都快吓破了。这……这眼中透着凌厉之光,面含杀气的俊逸男子就是清王?

    而一旁的易谨宁则笑意盈盈地跟着莫潋琛身旁,不动声色地扫向半躺在小榻上的知府。

    那正在演奏起舞的歌姬,一下子顿住了动作。这是……谪仙般的两个人翩然进了大厅,他们呼吸一凝,忘记了自己接下来的动作。

    知府薛清明嘴里正塞着一颗葡萄,见到进来之人,一时也忘了反应,连塞到嘴里的果子也忘了咀嚼。

    莫潋琛一撩袍子,拉着易谨宁就势坐在了知府旁边的那个座位上,眼里的寒意可以冻死一屋子的人。

    “还不下去!”

    知府瞪着那群歌姬乐师,心中鼓捣如雷。要是清王一个雷霆大怒,他一定吃不了兜着走,官家也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清王到了也不说一声。

    他双眼四下寻找着早不知踪迹的管家,想将自己的害怕转移到他的身上,却是怎么也找不着他的影子。

    其实,早在听说了清王恢复了视力,脑子也变得很灵光的时候,管家就意识到自己即将大祸领头了。他收拾好了包袱细软,在昨天夜里就悄悄地潜逃了。

    只有知府一个人贪图享乐,还蒙在鼓里。不是管家没有提醒他要早做准备,而是知府大人自命清高,长着背后又昌邑候和玄王撑腰,在此嚣张惯了,一时没意识到清王来这儿就是要铲除他们这群乌合之众的。

    “大胆薛清明,见到本王为何不跪?”

    知府腿肚子一打颤,吓得滚落了小榻,跪在地上砰砰砰地磕起头来。

    “王……王爷,下官不知王爷大驾光临,下官……下官……!”

    他下官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不禁暗叹,自己这是怎么的,怎么一见莫潋琛那带煞的目光就胆子都跑了呢?

    “下官……下官不知王爷……王爷不是说明日才能到的吗,为何提前到来?”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这个王爷是个人物又怎么样,他又没有做过分逾越规矩的事。只是刚才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给他行礼罢了,补回来一个便是。

    “拜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见过清王妃!”

    想明白了其中的关卡,他立即挺直了腰杆子,恭恭敬敬地给莫潋琛行了个叩拜礼,也对着易谨宁行了礼,就不再动作,等着清王喊他起来。

    好啊,这里的官府都当他清王是好糊弄的,还是当他是当初那个瞎傻王爷?按规矩,钦差代替天子前来巡视,地方官吏都要百里跪拜相迎,并准备好茶好饭招待才是。可是……

    他扫了一眼这身材臃肿的知府大人一眼,厌恶地盯着他下巴上颤颤的肥肉道,“其他官员呢?”

    一个都没来迎接,这说明了还说呢?是当真不知道他今日到来,还是故作不知?

    “下官这就派人前去叫他们过来!”

    薛清明贼亮的小眼睛挤在一堆肥肉中,却也是精光闪闪,倒是个懂得算计的家伙。

    “不用了!”

    莫潋琛大手一挥,“来人啊,薛清明目无王法,藐视皇上,摘下他的乌纱帽,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不给薛清明任何辩驳的机会,不,是不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禁卫军刷刷地涌进来,一下子制住了薛清明的家奴下人。几个粗壮的禁卫军粗鲁地将薛清明往地上一撩,大力一扯,几下子就将他的官府扯下来。

    薛清明头脑一发愣,还没来得及呼喊一声,那为首的禁卫军立即不知从那儿扯了一块黑黑的抹布往他嘴里一塞,身后的两人想将他双手反绑在身后,他这时倒是反应过来了。胖乎乎的身子一滚,就地一瞬间滚了两圈,头上的发髻散落下来,他龇牙咧嘴,双目圆瞪。

    “清王,你要干什么?我是皇上钦点的知府,你不能捉我!”

    薛清明这个圆滚滚的身子刚才在地上那么一滚,动作倒是十分连利落却也很滑稽,易谨宁在一旁看得只想发笑。

    她掩着嘴,真起身来,缓缓走到莫潋琛的身边,“阿琛,你说这厮要是给我们来几个滚圈圈表演,会不会很有趣?”

    莫潋琛也无视了那肥仔的话,温柔地看着易谨宁,将她散落下来的一撮头发的弄好,“嗯,我也觉得不错!”

    薛清明被彻底激怒,大吼一声,“阿虎,阿豹,……来人!”

    阿虎和阿豹不知从哪儿窜了出来,一溜烟刷地滚到薛清明身边,恭敬道,“主人!”

    呵呵,原来还有保镖护航啊!易谨宁眉眼中全是笑意,看来那两个家奴应该是薛清明的最后筹码了。

    禁卫军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是整个皇宫里身手最好的一支队伍中的一个小分队,皇上知道此次来南方定然会遭到地方官吏的强势反击,就命他们随着钦差队伍过来,好助清王一臂之力。

    佩剑刷地从腰间抽出,他们人多,阿虎和阿豹只有两个人,应该可以对付的了。莫潋琛和易谨宁安心坐下来,吃着桌上时兴的水果,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屋子的人上演斗法戏码。

    那薛清明看起来是个毫无武功的胖子,却是莫潋琛和易谨宁都看走眼了,这个才是真正的高手。

    只见他一个横扫,击落禁卫军手中的佩剑,又一虎拳砸过去,直接将禁卫军头领的一只眼睛砸烂。

    噗的一声,那禁卫军左眼被砸得白花花的一片,紧接着红彤彤的鲜血顺着他捂住眼睛的手流了出来。

    易谨宁眼睛被刺了一下,赶紧窝进了莫潋琛的怀抱。

    禁卫军见自己的头领被砸坏了眼睛,立即大怒,拼命地用剑攻击,剑尖直指被阿虎和阿豹包围在中间的胖鼓鼓的身子。

    噗,利剑刺入皮肉的声音。

    禁卫军没想到薛清明和他的两个护卫这么能打,禁卫军已经死伤好几个了,还没将那三恩擒获。

    薛清明被刺中了一剑,胳膊上鲜血汩汩流出,他撕扯出一块锦袍包裹着伤口,杀红了眼地盯着一旁看好戏的夫妻二人。

    他握紧了拳头,趁着禁卫军拼杀的空挡,虎爪直取易谨宁的面门。

    凉风一过,易谨宁只觉得面前似有一把利剑刺来,条件反射地抄起桌上的酒壶,内劲一起,往那带着寒气的虎爪扔了过去。

    砰地一声!

    “啊!”

    阿虎和阿豹两人听见主人的惨呼声,动作一滞,禁卫军立即抢手将他们二人制。薛清明垂着右臂,眼红红地看着易谨宁,眸中尽是不可思议。

    “你……你会武功?”

    不是说清王妃只是个闺中小姐,才情了得么,为何……

    薛清明脑袋轰然一声巨响,没能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瞪着莫潋琛说不出话来。他败了,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刚才清王妃那一下,废掉了他一条胳膊。

    “我会!”

    易谨宁巧笑嫣然,头歪向莫潋琛的一边,看着他手中的那颗葡萄。莫潋琛乖乖地将那颗葡萄剥了皮,送进她的嘴里。

    “好吃吗?”

    “好吃!”

    “甜吗?”

    “甜!”

    “……”

    薛清明顿觉自己遇上了无赖,这两人没法用语言来交流了。他妥协地垂下了胖乎乎的头颅。

    “成王败寇,我输了!清王,我希望你放过我的家人,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禁卫军将他押进大牢前,薛清明的眼里露出祈求。他这一生作为昌邑候和玄王的外应,搜刮过无数民脂民膏,残害过无数百姓,践踏过无数良家妇女……只因,背后有人给他撑着腰。

    早在帮着昌邑候做事之前他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有那么一天,没想到这一天这么快到来。他这一刻只希望,清王看在他招供的份上,放过他唯一的女儿。

    “爹爹……爹爹,求你们放过我爹,他是被逼的,求你们……”

    薛清明的女儿薛宝儿从内院跑出来,拉扯着禁卫军的衣裳哭求。她爹是个好人,他只是被昌邑候逼迫做了那么多错事而已,他真的知道错了!

    薛宝儿跪爬着到了莫潋琛的脚下,“求求您,放过我爹爹,他真的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

    “够了,百姓看在眼里,你爹做过的事情怎么会一一告诉你呢?是吧,薛大人?”

    莫潋琛又给易谨宁剥了一颗葡萄,轻轻地放到她的嘴里,唇角勾起的一抹笑意涤荡人心,当真魅惑至极。

    易谨宁暗自抽了一口冷气,这厮在诱惑她!

    薛清明闭上了眼睛,他也曾后悔过,但是……为时已晚!

    禁卫军将他押了下去,薛宝儿死寂地坐在地上。易谨宁有些过意不去,想安抚她一下却被莫潋琛拉住,“小心她会报复!”

    叫来一个心腹侍卫耳语一番,那心腹拉着薛宝儿的手也下去了,而后便是一声凄厉的喊叫,再然后便没了声音。

    “你对她做了什么?”

    易谨宁凤眸以凛,等着莫潋琛给她答案。

    “我说杀了,你信么!”莫潋琛唇畔的笑意更浓。

    这厮有有诡计,有阴谋!易谨宁从他眼里得出一个结论,不能被他的话套进去了!

    “不信!”

    莫潋琛给那薛宝儿下了药,就像给章引珏下药一样,那是一种草……忘忧草。正如它的名字一样,让人忘记一切烦恼的草。

    易谨宁想了这个可能,眸中的笑意更浓了些。

    “阿琛,谢谢你救她!”

    “哦?你要怎么谢我?”莫潋琛痞痞的笑显露了他包藏的祸心。

    易谨宁娇羞地踹了下他的小腿,“今晚,我好好伺候你!”

    聪明!莫潋琛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收起了他可以散发出来的魅力。

    ……

    次日,南部其他官吏听说了薛清明被革职查办的事,纷纷吓破了胆,早早地等候在大厅。

    仓央县的县令钟师一脸焦急,他昨儿可是听说了莫潋琛的雷厉风行。这个脑子刚刚好转的清王竟有如此手段,可见他并不是好对付的。

    他这个受贿最多,贪污最厉害的县官大人,不知道会不会成为他清王的下一个目标。

    其他官员都是小官小吏了,南部总共就一个州府,下设几个县,最大的县就是仓央县,他们顶多也就收受贿赂,贪了些小财而已。

    几人在大厅内大眼瞪小眼地等着清王这位大钦差的到来,却是过了午时也迟迟不见清王的身影。有几位官员已经忍不住肚子咕咕乱叫了,他们这是一早就来了,有些还没吃早膳就匆忙赶了过来,生怕莫潋琛会突然降罪于自己。

    又等了约莫一个时辰,钟师是在憋不住了,怒气冲冲地喝了一口茶便要抬腿走人。

    “这是什么鬼东西,老子在仓央县可没几个人敢让老子等这么久。他一个瞎傻王爷有何了不起,要我等这么久?我先走了,大不了要头一颗要命一条!”

    莫潋琛的贴身侍从见在钟师的带动下,其他几位县官也是纷纷起身要走,忙上前拦住。他刷地从腰间拔出佩剑,架在钟师的脖子上。

    钟师这人倒是长得挺干瘦,一撮山羊胡子,要不看他那一身官服,单从面相上看,还是个老实人。可谁知道老实的面孔下是怎样的花花肠子和绕绕弯弯的贼心思?

    钟师被他这么一把剑架着,当即吓得尿了裤子,高举着双手大喊着,“杀人了!”

    噗!

    易谨宁刚进门就听到那高高瘦瘦的一个小老头居然在喊这么有趣的一句话,当下没忍住就喷了出来。

    奴儿扶着她进来,昨儿个她特地去了哥哥以前呆过的地方,却没见着哥哥。她以为哥哥就这么饿死了或者是被洪水冲走了,心情沉重地在那个破破烂烂的地方过了一天,哭了许久才回到易谨宁的身边。

    易谨宁安慰了她许久,告诉她说不定哥哥是跟着其他逃难的灾民一起走了也说不定,让她别再伤心难过。

    怔了怔,奴儿也差点笑喷出来。这个官员实在是搞笑。长得瘦竹竿一个,说起话来却是粗声粗气,整一个粗鲁大老爷们样儿。再配上他那怪异的一声“老子”,着实让人发笑。

    “咳咳……”

    见大厅里的人都好奇地盯着小姐瞧,奴儿有些生气地咳了两声,示意他们注意自己的动作。因为她刚才看到那竹竿县令色眯眯的眼神和他身旁那个不怀好意的县官的咕哝声,说什么“尤物”。

    “各位达人早啊!”易谨宁轻笑着在奴儿的搀扶下坐在了首位上。

    这……荒谬,那是钦差坐的位子,连他这个仓央县令都不敢直接坐在首位上,她一个妇道人家居然敢如此大胆,也不怕被清王剁了?

    清王……难道她就是清王妃?

    钟师回过神来,立即下跪,“见过清王妃!”

    其他县令也是一愣,然后立即反应过来,能在在那个位置的不就是清王吗?听说清王几位宠爱他这个王妃,简直可以说是宠上了天。

    却见她又长的极为美丽,一身雪白衣裳,端庄秀丽,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浅浅搁着,两个小小的梨涡为她更添一份魅惑。几位县令不禁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这么美丽的女子他们这个州府可是没见过的,可以说他们这辈子都还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子了。

    想想自己无厘头那个黄脸婆和母夜叉,哪里有可比性,简直一个地下,一个天上。清王那个傻子王爷是如何取娶得这么漂亮的额一个美人儿的?他们不得不承认,自己是项目嫉妒的发狂了。

    “看什么看,还看……再看就戳瞎你们的狗眼!”

    奴儿生气地搬起放在架子上的一个上好雕龙墨玉,往地上狠狠砸下去。

    钟师和一干官员眼角一抽,这……这古玉得值多少钱啊,这宫女好生不懂规矩,敢在他们面前放肆,还砸了这么贵重的墨玉。

    “你……”钟师指着奴儿说不出话,因为易谨宁一个凌厉的眼神等过来。

    “清王妃,她……她一个侍女,岂能容她如此放肆?”

    钟师弯腰,拱着手道,“该好好教训一顿才是,您别让这等宫女爬到了头上啊!”

    这……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易谨宁扶额,奴儿哼着嘴,撇头不理这群乌七八糟的家伙敢情当初选拔官员的时候,那群考官都是瞎了狗眼。居然让这等货色当了官。

    “好了,今儿王爷累了,就不招待各位!本妃亲自出来本想着,王爷怠慢了各位想给各位好好摆上一桌,作为为各位在官场上混的最后一餐,好亲自赔礼道歉。却不想尔等竟是如此屋里蛮横之人,本妃的侍女自有本妃亲自调教,哪来的有你们撒野!”

    易谨宁冷冷转身,“阿沁,派人将各位达人的官服除下,亲自到他们府上将官印带过来!既然他们不领情,我们就别废话这么多了!”

    昨儿个被莫潋琛折腾的要死要活的,今儿还要面的这群恶心的东西,她午饭都快要吐出来了。

    看样子,不止是南方的州府,可能其他地方的官吏也是各种乌合之众。官吏与商户相互勾结,卖官鬻爵,这等子罔顾法纪的事情他昌邑候也做得出来,真当西越皇帝是死得了。

    她无心再耗下去,对这群人道,“你们的官职已被罢免,清王的奏折昨夜八百里加急连夜送回了京都,相信替换你们的官员很快就会批下来。”

    说罢,甩袖款款而去。

    整个大厅死一般寂静,县官们个个面如死灰。本来,这就不属于他们的官职,害得他们花了多少冤枉钱才买来的,如今……全泡汤了。

    易谨宁走在回去的路上,静下心来,细细思考者昨晚莫潋琛对她说的话。

    南部已被掏空,真正的官员除了向昌邑候屈服的州府大人薛清明,其余都被杀害,无一生还。昌邑候要谋反,逼宫就在这几日,他们得提前做好准备了!

    在南部待了不到四天,百姓都对易谨宁和莫潋琛感恩戴德,他们帮着除去了那一帮欺人仗势狗官,还真正给百姓们带去了粮食和银钱,让他们得已重建家园,个个心存感激。

    第五日,莫潋琛收到刹盟的消息,昌邑候会在明日行动。看来,他得加紧了回去的进程,但愿父皇能够支撑到他们赶回去。

    临走,百姓纷纷过来送别,一直送到十里外的郊区,他们还是不愿停住脚步,都说要亲眼送他们走了才回去。

    易谨宁躺在马车上的锦被里,头部枕着莫潋琛的大腿,眼里是淡淡的忧伤。

    “阿琛,此次你来南部赈灾,深得民心。以后回到朝廷定会引起另一番风波,你可准备好了?”

    莫潋琛俯视着易谨宁,看着心爱的女子,眼里满是柔情。他的手很温暖,很轻柔,慢慢地抚摸着她的脸颊。

    “西越能不能撑到我们回去都是个未知数,你何必那么在意?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马车缓缓而行,后头挥手的百姓越来越远,直到看不到马车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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