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冰火两重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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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寒假对于章妙妙来说，可真是冰火两重天。一方面她和姐姐章美美弟弟章壮壮的感情急速升温，和姐夫郝运来也熟稔起来；可另一方面，爷爷奶奶的逝去和章妈妈无孔不入的语言暴力，又时刻让她痛不欲生。
以前的寒暑假里，因为有爷爷奶奶在，章妈妈虽然也会抱怨章妙妙，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当她不存在。现在爷爷奶奶不在了，章妈妈顿时调转过来，在家大部分时间都在抱怨小女儿，小部分时间当她不存在。
章妈妈对章妙妙的语言攻击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我和你爸爸明明细心保养了，为什么却生出你这个瞎子？！瞎也就算了，相貌身材不好，学习成绩不好，性格更加不好！要不是因为你，爷爷奶奶怎么会出车祸？！家里如果没有你，会少多少负担，我这辈子就毁在你手上！我和你爸爸也就算了，将来你姐姐和弟弟都要被你拖累！
每个人都觉得章妈妈说的不对，可是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理由而不敢反驳，就连劝阻都分外软弱无力。
章爸爸是因为愧对妻子。他本来就是个只有技术不太懂交际的直男，章家的养殖场销售完全靠章妈妈撑着，忙生意的同时生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剖腹产，章壮壮更是人工授精的试管婴儿。章爸爸亲眼看见妻子受了多少苦，已经习惯了让她为所欲为。
章美美是因为感恩父母。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如果爸爸妈妈当初放弃治疗，她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自己一直是章妈妈最大的安慰，如果她出口反驳，对章妈妈来说将会是致命的打击，恐怕物极必反带来章妈妈更加疯狂的语言反扑。
郝运来是因为自己还是外人，且他和章美美一样把章爸爸章妈妈看成是自己最大的恩人，甚至连章美美那一份他都要背上。如果没有章家夫妻俩，他不可能考大学，不可能有工作，也不可能有美美。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反驳。
章壮壮则是因为多年前仅有的一次反驳妈妈而被爸爸停了一年零花钱压岁钱的阴影过于严重，对他而言，男子汉大丈夫可以没有尊严，但绝对不能没有钱。
但是章妈妈的语言暴力实在是太可怕，章美美眼看妹妹一日比一日苍白，一日比一日消瘦，一日比一日沉默，十分担心，和郝运来商量了半天之后想出一个办法：跟父母提出让男朋友搬到章家住。家里多一个人，可以分散一下章妈妈的注意力，章美美劝阻章妈妈时也多个帮手。
这个要求章爸爸章妈妈一口就答应了，甚至还埋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郝运来现在其实也住在章家养殖场的办公楼里，不过搬到家里来当然就更好了，更方便照顾章美美的生活起居。
爷爷奶奶去世后，他们在一楼章妙妙隔壁的房间就空了出来。但是章美美考虑到妹妹在男女问题上很保守，且眼睛看不见，郝运来一个大男人住在她的隔壁恐怕不是很方便；便提出自己从二楼挪到一楼爷爷奶奶的房间，跟妹妹做邻居；让郝运来住进自己二楼的房间，正好在章壮壮隔壁。
这个方案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章美美搬进一楼房间的当天晚上就再次发起了高烧，这个寒假她已经是第三次进医院了。
章爸爸章妈妈忧心不已的同时，章妈妈又给章妙妙加了一条罪状：瞎子一定是个扫把星，不然为什么住在她隔壁的人接二连三出事呢？先是爷爷奶奶出了车祸，现在又是章美美发高烧进了医院。
章妈妈的指控，让章妙妙真是恨不得立刻就死掉算了，免得给章家继续带来更大的危害。唯一阻止她这么做的，是她害怕如果真死在章家的地盘会影响章家的风水，章妈妈会骂得阎王爷都不敢收她。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是2月25号。虽然盲校3月1号正式开学，但是从25号开始就已经接收学生返校，于是章妙妙提出了提前返校。然后呢，自然又被章妈妈骂了一顿，不过她并不在意。
不提前返校吧，她是个扫把星，住在家里只会给家人带来灾难。
提前返校吧，明知道你姐姐住院大家都很忙，却还要给大家添乱。
总而言之，不管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章爸爸、郝运来和章壮壮都觉得，在章妈妈目前更年期失控的情况下，章妙妙提前返校是再好不过了。于是在章妈妈的骂声中，他们迅速帮忙收拾好了行李，郝运来带着章壮壮一起把她送到了学校。
盲校内的食堂超市都可以刷卡，热水澡堂则免费。郝运来帮章妙妙在学生卡里存了五千块钱，又给了她五百块现金。
郝运来之前跟康老师交换过电话号码，在离开盲校宿舍之后他又联系了康老师，带着章壮壮去康家拜年，送了水果鲜花。章壮壮马上就和康帅玩去了，郝运来则把章爷爷章奶奶的丧事安排跟两位老师简单说了说，并拜托康老师这个学期在章妙妙身上多费点心。关于章妈妈的情况他则没有说，郝运来毕竟是女婿，章妈妈的恐怖实在难以启齿啊！
因此对于康老师和陈老师来说，章妙妙应该只是沉浸在失去爷爷奶奶的打击中无法自拔，便决定明天一起去宿舍看看她。郝运来千恩万谢，才带着依依不舍的章壮壮走了。
章妙妙躺在宿舍里的床上，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孤身一人在宿舍里，身边没有任何同学。虽然也有其他学生提前返校，但是到三月一号正式开学之前，食堂继续关闭，整栋宿舍楼只有一个值班老师，学生也不超过十个。要是一般的学生可能会觉得害怕，可是对于盲人来说，反正整个世界是黑暗的，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章妙妙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到了五点，郝运来替她准备了各种薯片饼干面包坚果等零食，她就摸索着拆了一包薯片准备当晚餐。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开了，她吓了一跳，警觉地抬头问：“谁？”
“妙妙？你也提前回来了？”
“菲菲！你也提前回来了！”
章妙妙从床上坐了起来，方菲菲扔下行李箱和背包扑了过来，阔别已久的两个好朋友激动地坐在床上拥抱在了一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发现，对方居然都在啜泣。
方菲菲抹了一把眼泪说：“哎呀，我这个人一向情绪激动，一点小事就哭，你这是怎么了？被我传染了吗？”
整个寒假的委屈痛苦都在此刻涌上了章妙妙的心头：“菲菲，我爷爷奶奶去世了……”
两个人手拉手地坐在床上，章妙妙足足倾诉了半个多小时。等待爷爷奶奶来接她时的焦躁不安，给家人打手机却无人接听时的无助彷徨，终于等到章美美时的放松喜悦，回到家没有见到爷爷奶奶的心慌恐惧，听章壮壮说爷爷奶奶是因为接自己才出车祸时的愧疚绝望……
这半个小时里，方菲菲的眼泪就没有干过，一直在为好友的遭遇而而哭泣，用完了半盒纸巾。当章妙妙终于停下来时，她果然如章妙妙想得一样，紧紧抱住了好友，哽咽着说：“妙妙，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要记着啊，我是你的地球，你是我的月亮！”
章妙妙松了口气，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收获。姐姐章美美和姐夫郝运来对自己真的很关心，弟弟章壮壮虽然毒舌却很可爱。章妙妙并没有提到章妈妈，毕竟那是她的妈妈。爷爷奶奶说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孝顺的孩子是不能挑父母的毛病的，不然就是不孝。
当方菲菲听说章壮壮和康帅居然成了朋友时，忍不住大笑：“这个帅帅呀，可真有本事哎！等他将来大了，追他的女孩子得从这里排到长江边上吧！”
章妙妙忍不住打趣好友：“可惜呀，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如果帅帅是我们的同班同学，看你还会不会说自己独身主义！你的寒假过得怎么样？”
她说着把薯片递给了好友，方菲菲一边吃一边说：“跟以前一样，每天就是做家务事活儿，帮我弟弟做作业。寒假我们回老家过年，爸爸打我们的次数比暑假要少。我弟弟今年九月就要升高三，学习成绩实在一般，考大学恐怕没什么指望。我爸妈说不行就让他复读一年，他不干，说上学太辛苦，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去送外卖好了。我爸妈说他没出息，不过也拿他没办法。”
章妙妙忍不住感叹：“你学习成绩那么好，你爸妈却不肯送你上高中考大专；你弟弟成绩不好，你爸妈倒是舍得让他复读！有这个学费花到你身上多好！”
“那不是浪费钱么，反正都是学推拿！”方菲菲叹了口气说：“我们老家邻村有个盲人叫包建兴，今年三十八，开了家包氏推拿馆，我爸妈说一年收入至少上百万！他们说等我中专毕业了，就去包氏打工，乡下的老宅可以卖了，凑个首付，用我弟弟的名字在南京买个房子，我负责每个月还贷。”
章妙妙觉得不可思议：“凭什么呀，给你弟弟买房子，让你还房贷？再说了，做推拿能一年赚一百万？不可能吧，这样的话，那些明眼人都会抢着做推拿了！”
“谁知道呢！我跟陈老师打听过了，我们中专三年级全年实习，能拿实习工资。如果如果学习成绩好，交际能力强，外表形象又出众的话，学校可以推荐到外面的按摩馆实习，一个月实习工资能有八百到一千二。可是如果成绩和个人条件一般，只能在盲校附属推拿所实习，一个月六百。”
章妙妙安慰好友道：“学习成绩好，交际能力强，外表形象出众，这说的不都是你吗？你将来一定可以去外面实习的！不过，你赚到的钱也得给你爸妈吧？那何苦呢，反正也不是给你自己，盲校附属推拿所还安全方便点！”
“我爸妈也打听过了，知道到外面实习工资翻倍，已经说过了，既然我成绩好，就必须争取工资最高的实习机会，不然就等着我爸的皮带吧！我弟弟我是不想管，可是我爸妈我不能不管吧！怎么说也养了我到十八岁，还得再养我两年，我不能不管他们吧！不然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谁扛得住啊！”
“对了，菲菲你满十八了，生日快乐！你没有手机我也没有办法当天跟你说，不过生日礼物已经准备好了，给你！”
章妙妙说着拿出一个小纸袋递给了方菲菲，方菲菲开心地抱着大叫：“哇，太谢谢啦！”
“这是一副眼镜，不是很贵哦，我姐姐帮我从网上淘来的，和我的一样是茶色眼镜，不是盲人墨镜，你戴起来就不会有人看出你眼睛有问题啦！这个是三百块钱的手机充值卡，你上次说吴为帮你买了手机，还帮你上了号。我想着你肯定没钱充值，咱们也不好意思老让吴为帮你充值吧！”
方菲菲抱着礼物难过了：“妙妙你对我太好了！每次你都送我这么多礼物，可是你的生日我什么都不能送给你，只能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有什么用啊？”
“你怎么这么说呀？咱们是好朋友啊！我呀，就是那种穷的只剩下钱的人。从小学起，什么都是你比我先学会，你还总是经常帮我洗衣服做饭。还有宿舍值日，每人摊派一项任务，你抓阄抓到扫地，我抓阄抓到了打热水。可是学校的水箱龙头是歪的，每次热水瓶的口明明对准了，还是有热水溅出来。我被烫了一次以后，你就跟我换了，结果你经常被烫伤。”
“哎呀，我在家也要灌开水做饭，都习惯了。我皮糙肉厚的，烫伤不算什么啦！不像你细皮嫩肉的，烫了好久都不能好！”
“菲菲，我知道有人在背后说闲话，说我就是用钱来收买你，让你变成我的小丫鬟，但是你却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你没有因此就拒绝我的帮助，你也没有因此就停止帮助我。菲菲，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失去爷爷奶奶已经够痛苦的了，如果再失去你，我会撑不下去的！”
“呸呸呸，你这是在咒我吗？我才不会出事儿呢，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一定不能出事儿！”
这个寒假对于章妙妙来说，可真是冰火两重天。一方面她和姐姐章美美弟弟章壮壮的感情急速升温，和姐夫郝运来也熟稔起来；可另一方面，爷爷奶奶的逝去和章妈妈无孔不入的语言暴力，又时刻让她痛不欲生。
以前的寒暑假里，因为有爷爷奶奶在，章妈妈虽然也会抱怨章妙妙，但大部分时间还是当她不存在。现在爷爷奶奶不在了，章妈妈顿时调转过来，在家大部分时间都在抱怨小女儿，小部分时间当她不存在。
章妈妈对章妙妙的语言攻击翻来覆去就那么几样：我和你爸爸明明细心保养了，为什么却生出你这个瞎子？！瞎也就算了，相貌身材不好，学习成绩不好，性格更加不好！要不是因为你，爷爷奶奶怎么会出车祸？！家里如果没有你，会少多少负担，我这辈子就毁在你手上！我和你爸爸也就算了，将来你姐姐和弟弟都要被你拖累！
每个人都觉得章妈妈说的不对，可是每个人都因为自己的理由而不敢反驳，就连劝阻都分外软弱无力。
章爸爸是因为愧对妻子。他本来就是个只有技术不太懂交际的直男，章家的养殖场销售完全靠章妈妈撑着，忙生意的同时生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剖腹产，章壮壮更是人工授精的试管婴儿。章爸爸亲眼看见妻子受了多少苦，已经习惯了让她为所欲为。
章美美是因为感恩父母。她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如果爸爸妈妈当初放弃治疗，她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自己一直是章妈妈最大的安慰，如果她出口反驳，对章妈妈来说将会是致命的打击，恐怕物极必反带来章妈妈更加疯狂的语言反扑。
郝运来是因为自己还是外人，且他和章美美一样把章爸爸章妈妈看成是自己最大的恩人，甚至连章美美那一份他都要背上。如果没有章家夫妻俩，他不可能考大学，不可能有工作，也不可能有美美。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反驳。
章壮壮则是因为多年前仅有的一次反驳妈妈而被爸爸停了一年零花钱压岁钱的阴影过于严重，对他而言，男子汉大丈夫可以没有尊严，但绝对不能没有钱。
但是章妈妈的语言暴力实在是太可怕，章美美眼看妹妹一日比一日苍白，一日比一日消瘦，一日比一日沉默，十分担心，和郝运来商量了半天之后想出一个办法：跟父母提出让男朋友搬到章家住。家里多一个人，可以分散一下章妈妈的注意力，章美美劝阻章妈妈时也多个帮手。
这个要求章爸爸章妈妈一口就答应了，甚至还埋怨自己，怎么没有早点想到。郝运来现在其实也住在章家养殖场的办公楼里，不过搬到家里来当然就更好了，更方便照顾章美美的生活起居。
爷爷奶奶去世后，他们在一楼章妙妙隔壁的房间就空了出来。但是章美美考虑到妹妹在男女问题上很保守，且眼睛看不见，郝运来一个大男人住在她的隔壁恐怕不是很方便；便提出自己从二楼挪到一楼爷爷奶奶的房间，跟妹妹做邻居；让郝运来住进自己二楼的房间，正好在章壮壮隔壁。
这个方案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可是也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章美美搬进一楼房间的当天晚上就再次发起了高烧，这个寒假她已经是第三次进医院了。
章爸爸章妈妈忧心不已的同时，章妈妈又给章妙妙加了一条罪状：瞎子一定是个扫把星，不然为什么住在她隔壁的人接二连三出事呢？先是爷爷奶奶出了车祸，现在又是章美美发高烧进了医院。
章妈妈的指控，让章妙妙真是恨不得立刻就死掉算了，免得给章家继续带来更大的危害。唯一阻止她这么做的，是她害怕如果真死在章家的地盘会影响章家的风水，章妈妈会骂得阎王爷都不敢收她。
好在这个时候已经是2月25号。虽然盲校3月1号正式开学，但是从25号开始就已经接收学生返校，于是章妙妙提出了提前返校。然后呢，自然又被章妈妈骂了一顿，不过她并不在意。
不提前返校吧，她是个扫把星，住在家里只会给家人带来灾难。
提前返校吧，明知道你姐姐住院大家都很忙，却还要给大家添乱。
总而言之，不管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章爸爸、郝运来和章壮壮都觉得，在章妈妈目前更年期失控的情况下，章妙妙提前返校是再好不过了。于是在章妈妈的骂声中，他们迅速帮忙收拾好了行李，郝运来带着章壮壮一起把她送到了学校。
盲校内的食堂超市都可以刷卡，热水澡堂则免费。郝运来帮章妙妙在学生卡里存了五千块钱，又给了她五百块现金。
郝运来之前跟康老师交换过电话号码，在离开盲校宿舍之后他又联系了康老师，带着章壮壮去康家拜年，送了水果鲜花。章壮壮马上就和康帅玩去了，郝运来则把章爷爷章奶奶的丧事安排跟两位老师简单说了说，并拜托康老师这个学期在章妙妙身上多费点心。关于章妈妈的情况他则没有说，郝运来毕竟是女婿，章妈妈的恐怖实在难以启齿啊！
因此对于康老师和陈老师来说，章妙妙应该只是沉浸在失去爷爷奶奶的打击中无法自拔，便决定明天一起去宿舍看看她。郝运来千恩万谢，才带着依依不舍的章壮壮走了。
章妙妙躺在宿舍里的床上，这应该是她第一次孤身一人在宿舍里，身边没有任何同学。虽然也有其他学生提前返校，但是到三月一号正式开学之前，食堂继续关闭，整栋宿舍楼只有一个值班老师，学生也不超过十个。要是一般的学生可能会觉得害怕，可是对于盲人来说，反正整个世界是黑暗的，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章妙妙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躺到了五点，郝运来替她准备了各种薯片饼干面包坚果等零食，她就摸索着拆了一包薯片准备当晚餐。
就在这时，宿舍的门开了，她吓了一跳，警觉地抬头问：“谁？”
“妙妙？你也提前回来了？”
“菲菲！你也提前回来了！”
章妙妙从床上坐了起来，方菲菲扔下行李箱和背包扑了过来，阔别已久的两个好朋友激动地坐在床上拥抱在了一起。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两个人发现，对方居然都在啜泣。
方菲菲抹了一把眼泪说：“哎呀，我这个人一向情绪激动，一点小事就哭，你这是怎么了？被我传染了吗？”
整个寒假的委屈痛苦都在此刻涌上了章妙妙的心头：“菲菲，我爷爷奶奶去世了……”
两个人手拉手地坐在床上，章妙妙足足倾诉了半个多小时。等待爷爷奶奶来接她时的焦躁不安，给家人打手机却无人接听时的无助彷徨，终于等到章美美时的放松喜悦，回到家没有见到爷爷奶奶的心慌恐惧，听章壮壮说爷爷奶奶是因为接自己才出车祸时的愧疚绝望……
这半个小时里，方菲菲的眼泪就没有干过，一直在为好友的遭遇而而哭泣，用完了半盒纸巾。当章妙妙终于停下来时，她果然如章妙妙想得一样，紧紧抱住了好友，哽咽着说：“妙妙，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你要记着啊，我是你的地球，你是我的月亮！”
章妙妙松了口气，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收获。姐姐章美美和姐夫郝运来对自己真的很关心，弟弟章壮壮虽然毒舌却很可爱。章妙妙并没有提到章妈妈，毕竟那是她的妈妈。爷爷奶奶说过，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孝顺的孩子是不能挑父母的毛病的，不然就是不孝。
当方菲菲听说章壮壮和康帅居然成了朋友时，忍不住大笑：“这个帅帅呀，可真有本事哎！等他将来大了，追他的女孩子得从这里排到长江边上吧！”
章妙妙忍不住打趣好友：“可惜呀，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如果帅帅是我们的同班同学，看你还会不会说自己独身主义！你的寒假过得怎么样？”
她说着把薯片递给了好友，方菲菲一边吃一边说：“跟以前一样，每天就是做家务事活儿，帮我弟弟做作业。寒假我们回老家过年，爸爸打我们的次数比暑假要少。我弟弟今年九月就要升高三，学习成绩实在一般，考大学恐怕没什么指望。我爸妈说不行就让他复读一年，他不干，说上学太辛苦，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去送外卖好了。我爸妈说他没出息，不过也拿他没办法。”
章妙妙忍不住感叹：“你学习成绩那么好，你爸妈却不肯送你上高中考大专；你弟弟成绩不好，你爸妈倒是舍得让他复读！有这个学费花到你身上多好！”
“那不是浪费钱么，反正都是学推拿！”方菲菲叹了口气说：“我们老家邻村有个盲人叫包建兴，今年三十八，开了家包氏推拿馆，我爸妈说一年收入至少上百万！他们说等我中专毕业了，就去包氏打工，乡下的老宅可以卖了，凑个首付，用我弟弟的名字在南京买个房子，我负责每个月还贷。”
章妙妙觉得不可思议：“凭什么呀，给你弟弟买房子，让你还房贷？再说了，做推拿能一年赚一百万？不可能吧，这样的话，那些明眼人都会抢着做推拿了！”
“谁知道呢！我跟陈老师打听过了，我们中专三年级全年实习，能拿实习工资。如果如果学习成绩好，交际能力强，外表形象又出众的话，学校可以推荐到外面的按摩馆实习，一个月实习工资能有八百到一千二。可是如果成绩和个人条件一般，只能在盲校附属推拿所实习，一个月六百。”
章妙妙安慰好友道：“学习成绩好，交际能力强，外表形象出众，这说的不都是你吗？你将来一定可以去外面实习的！不过，你赚到的钱也得给你爸妈吧？那何苦呢，反正也不是给你自己，盲校附属推拿所还安全方便点！”
“我爸妈也打听过了，知道到外面实习工资翻倍，已经说过了，既然我成绩好，就必须争取工资最高的实习机会，不然就等着我爸的皮带吧！我弟弟我是不想管，可是我爸妈我不能不管吧！怎么说也养了我到十八岁，还得再养我两年，我不能不管他们吧！不然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压下来，谁扛得住啊！”
“对了，菲菲你满十八了，生日快乐！你没有手机我也没有办法当天跟你说，不过生日礼物已经准备好了，给你！”
章妙妙说着拿出一个小纸袋递给了方菲菲，方菲菲开心地抱着大叫：“哇，太谢谢啦！”
“这是一副眼镜，不是很贵哦，我姐姐帮我从网上淘来的，和我的一样是茶色眼镜，不是盲人墨镜，你戴起来就不会有人看出你眼睛有问题啦！这个是三百块钱的手机充值卡，你上次说吴为帮你买了手机，还帮你上了号。我想着你肯定没钱充值，咱们也不好意思老让吴为帮你充值吧！”
方菲菲抱着礼物难过了：“妙妙你对我太好了！每次你都送我这么多礼物，可是你的生日我什么都不能送给你，只能跟你说一句生日快乐，有什么用啊？”
“你怎么这么说呀？咱们是好朋友啊！我呀，就是那种穷的只剩下钱的人。从小学起，什么都是你比我先学会，你还总是经常帮我洗衣服做饭。还有宿舍值日，每人摊派一项任务，你抓阄抓到扫地，我抓阄抓到了打热水。可是学校的水箱龙头是歪的，每次热水瓶的口明明对准了，还是有热水溅出来。我被烫了一次以后，你就跟我换了，结果你经常被烫伤。”
“哎呀，我在家也要灌开水做饭，都习惯了。我皮糙肉厚的，烫伤不算什么啦！不像你细皮嫩肉的，烫了好久都不能好！”
“菲菲，我知道有人在背后说闲话，说我就是用钱来收买你，让你变成我的小丫鬟，但是你却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你没有因此就拒绝我的帮助，你也没有因此就停止帮助我。菲菲，你答应我，你一定要好好的，千万不能出什么事儿！失去爷爷奶奶已经够痛苦的了，如果再失去你，我会撑不下去的！”
“呸呸呸，你这是在咒我吗？我才不会出事儿呢，你放心，为了你，我也一定不能出事儿！”